青丘山巅的风,裹挟着草木的萧瑟与阵法残留的阴煞之气,呼啸而过,卷起神女玄色劲装的衣袂,猎猎作响。听着易枫那番带着凉薄嘲讽的话语,神女胸腔里的怒火,像是被添了一把干柴,轰然炸开,烧得她理智尽失。她死死咬着牙关,银牙几乎要嵌进下唇,渗出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琥珀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怒意与恨意,那恨意浓烈得几乎要凝成实质,仿佛要将那背叛全族的内鬼生吞活剥。“我这就回去找他!”她一字一顿,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凛冽的杀气。话音未落,她便猛地转身,脚下妖力涌动,带起一阵劲风,就要朝着青丘山深处的族人营地疾驰而去。她满心满眼都是那叛徒的嘴脸,满脑子都是族人惨死的景象,只想立刻冲回去,将那厮揪出来,当着全族的面,揭穿他的真面目,再亲手将他挫骨扬灰,以告慰那些枉死的族人。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手腕猛地一紧,一股沉稳却不容抗拒的力道,骤然攥住了她的胳膊。神女只觉一股强大的牵引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几步,脚下一个不稳,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朝着身后的方向扑去。鼻尖几乎要撞上易枫的胸膛,唇瓣堪堪擦过他的衣襟,再近分毫,便是一场猝不及防的亲吻。惊惶之下,神女下意识地稳住身形,堪堪停在离易枫咫尺之遥的地方,胸口因方才的踉跄而剧烈起伏着,急促的呼吸拂过易枫的白缎道袍,带起一丝细微的褶皱。她猛地抬眸,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错愕与疑惑,怔怔地望着近在眼前的易枫,一时竟忘了挣脱。眼前的男子,依旧是那身不染纤尘的白衫,负手而立的姿态,透着一股俯瞰众生的淡漠。他的眉眼清隽,眸光平静无波,仿佛方才那骤然出手的举动,不过是随手为之。“你傻不傻?”易枫的声音,清冽如崖间滴落的冰泉,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在神女因愤怒而泛红的脸颊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就算你知道了谁是内鬼,也要先想办法找出证据。”他顿了顿,指尖依旧轻轻攥着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你空口无凭,直接指认他是内鬼,他会认吗?”神女一怔,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晃动,心底的怒火,仿佛被这盆冷水浇灭了些许,理智的微光,开始悄然蔓延。 易枫看着她眼底的动摇,继续道:“退一步说,你就算凭着一身修为,强行杀了他,又能如何?你没有确凿的证据,你的族人会怎么看你?”他的声音,字字清晰,像是一把精准的刻刀,剖开了她被愤怒蒙蔽的心智,“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因神女之位的纷争,公报私仇,残杀手足。到时候,人心涣散,青丘山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人心涣散……万劫不复……”神女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脑海中瞬间闪过族中那些老弱妇孺的面孔,闪过那些对她寄予厚望的族人的眼神。是啊,她若是这般冲动行事,没有任何证据,便将那叛徒斩杀,族中之人,又怎会信服?那些本就对她心存疑虑的长老,那些被叛徒蛊惑的族人,只会借机发难,到时候,非但不能为枉死的族人报仇,反而会让青丘山陷入更大的危机。她猛地回过神来,看向易枫的目光里,满是后怕与感激。若非他及时出手拦住自己,恐怕自己此刻已经铸成大错,将整个青丘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神女定了定神,缓缓敛去周身的戾气,对着易枫郑重地双手抱拳,躬身行礼,语气诚恳,字字发自肺腑:“多谢先生指点,是我一时冲动,险些酿成大错。”易枫看着她态度的转变,眼底的淡漠淡了几分,轻轻点了点头,只应了一声:“嗯。”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神女抬眸,目光落在易枫依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上。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腹微凉,带着一股清冽的气息,力道沉稳,却并不让人觉得冒犯。易枫也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情急之下出手,此刻竟还攥着她的手腕,已然越了礼数的界限。他的耳根,极快地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随即松开手,指尖微微蜷缩,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窘迫:“不好意思,一时忘了。”掌心的温度骤然褪去,神女的手腕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触感。她看着易枫那略显不自然的模样,再想起方才险些撞入他怀中的窘迫,脸颊像是被山巅的风拂过,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她连忙垂下眼眸,避开易枫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轻轻摇了摇头:“没……没事。” 山巅的风,依旧在呼啸,卷起两人的衣袂,轻轻翻飞。方才的剑拔弩张,已然消散无踪,只剩下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几分青涩的静谧。神女垂着头,心头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起层层涟漪。她从未想过,这个传闻中冷傲孤绝、连玉帝都要礼让三分的玄极门掌门,竟会这般细致地提点自己,甚至会因为一时失礼而露出窘迫之态。而易枫则负手而立,目光望向青丘山深处的营地,眉头微蹙,脑海中已然开始思索,该如何找出那隐藏在暗处的内鬼,如何拿到确凿的证据,破解这困死青丘山的猎狐阵。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落在青丘山巅,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山巅的风依旧卷着残叶掠过,两人之间的沉默像被拉长的丝线,缠得人心头发紧。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易枫先打破了这份静谧。他垂眸看着脚下云雾翻涌的山谷,声音依旧清冽,却多了几分考量:“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青丘神女猛地抬眼,琥珀色的眸子里还残留着几分未散的绯红,听到这话,眉头又不自觉地蹙起。易枫看她这副模样,便知她还未深思,遂又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旁观者的清醒:“你若就这么带着我回营地,那些本就对你不满的长老和族人,怕是又要抓住话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女紧抿的唇瓣,继续道:“他们不会管你是为了什么,只会盯着‘青丘神女带陌生男子回山’这件事大做文章。到时候,造谣你我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干系,编排些污言秽语,又是新的风波。”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神女心头那点因方才窘迫而起的微妙涟漪。她猛地回过神,琥珀色的眸子沉了沉,方才被怒火冲昏的头脑,此刻终于开始冷静盘算。是啊,族中那些觊觎神女之位的势力,本就等着抓她的错处。若是带着易枫这个外人回去,且不说易枫的身份会不会引来非议,单是“孤男寡女同行”这一条,就够那些人嚼上许久的舌根。到时候,非但查不出内鬼的证据,反而会先陷自己于流言蜚语的泥沼里。神女的脸色愈发凝重,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郁:“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行事?”易枫指尖轻捻,目光掠过青丘山巅缭绕的灰雾,眸色渐沉:“简单。我不入营地,只在山外围布阵接应。你回营后,切莫声张,先去查那十六处阵眼的埋骨之地。”他抬手凌空一点,一道淡金色的灵光便飞入神女掌心,化作一卷薄薄的符箓。“此符能隐匿煞气,你带着它,循着鹰尸的阴邪气息找去,剩下的十五处阵眼,多半都埋在青丘山的灵脉节点上。记住,只看,不动。” 神女捏紧掌心的符箓,指尖传来一丝温润的触感,她抬眸看向易枫,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为何不动?找到阵眼,直接毁了,阵法不就破了?”“蠢货。”易枫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那十六处阵眼,皆是用天敌骸骨炼制,与阵心相连。你若贸然动手,阵心那边必会察觉。到时候,内鬼提前毁了证据,你拿什么指认他?”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营地的方向,声音冷了几分:“那内鬼既能布下猎狐阵,定然在族中身居高位,身边不乏拥护者。你需先摸清他与外界勾结的证据,最好是能拿到他与那些凡夫俗子交易的信物,再联合族中忠于你的长老,当众揭穿他的真面目。”神女心头一震,只觉醍醐灌顶。她方才只想着报仇,竟从未想过这般周全。她望着易枫清隽的侧脸,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敬佩,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易枫郑重躬身:“先生思虑周全,小女受教了。”易枫摆了摆手,不欲多言。他转身走到山巅的一块巨石旁,指尖掐诀,白缎道袍随风翻飞。只见他抬手一挥,无数道淡金色的符文便从袖中飞出,如流星般散落四周,没入泥土、草木、山石之中。不多时,一道肉眼难辨的结界便笼罩了整座山巅,将两人的气息彻底隐匿。“好了。”易枫收手而立,淡淡道,“你去吧。记住,凡事以稳妥为先。若遇危险,捏碎符箓,我自会知晓。”神女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却又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易枫:“先生……若我在营中遇到麻烦,该如何是好?”易枫抬眸,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脸上,沉默片刻,缓缓道:“青丘山的事,终究是你们狐族的家事。我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是青丘神女,执掌一族生死荣辱。这点风浪,若都扛不住,如何护得住青丘的万千族人?”神女浑身一震,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恍然。是啊,她是青丘神女,不是需要庇护的幼崽。那些阴谋诡计,那些同族相残,她必须亲手解决。她咬了咬下唇,对着易枫再次躬身,这一次,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先生放心,小女定不辱使命。”说罢,她不再迟疑,转身化作一道淡青色的妖光,朝着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山林深处。山巅之上,只剩下易枫一人。他负手而立,望着神女离去的方向,眸色深沉。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羊脂玉笛,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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