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的雨比镇上密,风卷着雨丝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肉。陈砚跟在老瘸子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怀里的锈铁剑被他用粗布裹得更紧,生怕沾了太多泥水。
老瘸子走得不快,左腿明显不利索,每走一步都带着“咯吱”的轻响,像是骨头在摩擦。可他脚下却稳得很,无论多滑的泥地,都没见他踉跄过,反倒像是脚下生了根,悄无声息地就碾过了那些湿滑的青苔。
“老爷子,咱们这是往哪去?”陈砚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他冻得嘴唇发紫,浑身的衣服早就湿透,贴在身上冷得刺骨。
老瘸子没回头,只扬了扬手里的油纸伞:“到了你就知道。”
陈砚咬了咬牙,不再多问。他能感觉到,怀里的锈铁剑还在微微发烫,那股暖意顺着胸口往四肢蔓延,虽然抵不住彻骨的寒意,却让他不至于冻僵。这奇异的感觉让他心里踏实了些,至少这把爹留下的剑,确实不是凡物。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雨势渐小,前方林子里隐约露出一角残破的屋檐。老瘸子指了指那边:“今晚就歇那儿。”
那是座破败的山神庙,院墙塌了大半,神像被雷劈掉了半边脑袋,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泥胎。庙里倒是还算干爽,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墙角还有个快熄灭的火堆,看样子是有人来过。
老瘸子走到火堆旁,不知从哪摸出几块干柴扔进去,又吹了几口,火苗“腾”地窜了起来,映得两人脸上有了点暖意。他脱下蓑衣,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然后盘腿坐下,看着陈砚:“把剑拿出来吧。”
陈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剑:“这是我……”
“我知道是你爹留的。”老瘸子打断他,眼神落在他怀里,“但你得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然留着也是个祸害。”
陈砚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粗布。那把锈铁剑躺在他手心里,剑身约莫三尺长,没有剑格,剑柄是块磨得光滑的木头,缠着几圈快要磨断的麻绳。先前被鲜血浸染过的地方,铁锈褪得更干净了,露出下面青黑色的金属,仔细看能发现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纹路,像是虫子爬过的痕迹,又像是某种文字。
老瘸子凑近了些,火光在他浑浊的眼睛里跳动,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纹路,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什么易碎的珍宝。
“多少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东西……”老瘸子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感慨。
“老爷子,这到底是什么?”陈砚忍不住追问,他能感觉到,老瘸子一定知道这剑的来历。
老瘸子抬起头,看了陈砚一眼,突然问道:“你知道‘开元剑盟’吗?”
陈砚摇了摇头。他在青萍镇长大,接触到的最高级的“修行者”,就是铁刀铺掌柜那个炼气五层的儿子,听人说能一拳打裂青石。至于什么“开元剑盟”,闻所未闻。
“正常。”老瘸子笑了笑,“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他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苗噼啪作响,映着他脸上的皱纹,像是在诉说一段尘封的往事:“三百年前,天下剑修辈出,其中最厉害的,就是开元剑盟。盟里的人,最低都是‘通玄境’,能御剑飞行,斩山断河。而剑盟的盟主,更是摸到了‘天人境’的门槛,手里的‘开元剑’,据说能劈开天幕,直抵九霄。”
陈砚听得眼睛发直,御剑飞行?斩山断河?这比镇上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要离奇。
“后来呢?”他追问道。
老瘸子的眼神暗了下去:“后来?太厉害了,就招人嫉恨。当时的七大修行世家联手,加上三个顶尖宗门,趁着剑盟盟主闭关,围了剑盟总坛。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血流成河,开元剑盟上下三千七百弟子,没一个投降的,最后全战死了。”
他顿了顿,指了指陈砚手里的剑:“你这把,不是开元剑,但上面的纹路,是开元剑盟的‘剑痕’。只有剑盟里负责铸剑的‘器师’,才能在剑上留下这种痕迹。看这剑的样式,应该是当年剑盟弟子的练手之作,只是……”
老瘸子皱起眉头:“只是这剑的材质,不对劲。寻常铁剑哪能存三百年不烂?而且还能吸收你的血气……”
他说着,突然抓住陈砚的手腕,陈砚只觉得一股温和的力量涌入体内,顺着经脉游走,最后停留在胸口。那股力量并不霸道,却让他浑身一暖,连带着怀里的锈铁剑也轻轻嗡鸣起来。
“奇怪……”老瘸子松开手,眼神古怪地看着陈砚,“你体内经脉堵塞得厉害,按理说连最基础的炼气都做不到,可刚才在河里,你怎么能爆发出那股力气?”
陈砚也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就是抓住剑的时候,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老瘸子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想修行吗?”
陈砚猛地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在青萍镇,他见过太多因为没修为而被欺负的人,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能修行,能变强,谁还敢叫他废物?谁还敢抢他爹留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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