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的清晨,五辆黑色越野车组成的车队碾过芒弄村新铺的水泥路面,停在村委会门前。车门打开,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赵建国第一个下车,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的深色夹克,眼睛很亮。
余庆带着村干部在门口迎接。简单的握手寒暄后,赵建国没有进会议室,而是指了指不远处的红米田:“先看看地。”
一行人走在田埂上。冬日的红米田已经收割完毕,稻茬还留在地里,暗红色的秸秆在晨霜中挺立。赵建国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捻了捻,又捡起几根稻茬仔细看。
“土质不错。”他转头问余庆,“听说你们没施化肥?”
“用的都是合作社沼气池的沼液和农家肥。”余庆回答,“陈明,把土壤检测报告给赵主任看看。”
陈明连忙递上文件夹。赵建国接过来,翻了几页,点点头:“有机质含量4.2%,pH值6.8,确实适合种红米。”他站起身,看向远处层层叠叠的梯田,“这些田,都是老人在种?”
“是。”老岩支书接话,“村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有劳动能力的都下了田。年轻人教我们用新方法,但力气活儿还得我们来。”
“收成怎么样?”
“亩产三百二十斤,比我们年轻时种的产量还高。”老人脸上露出自豪,“种子是老种子,但种法有新讲究。”
赵建国若有所思地点头。
接下来参观了合作社仓库。四万多斤红米装在统一的编织袋里,码放得整整齐齐。岩香展示了刚设计好的竹筒包装样品——每个竹筒两斤装,上面烙着“芒弄古法红米”的字样和云纹图案,古朴雅致。
“包装成本不低吧?”调研组里一个年轻人问。
“一个竹筒成本三块五。”余庆如实回答,“但红米卖十五块一斤,两斤三十,扣除包装还有利润。而且竹筒可以重复利用,环保。”
赵建国拿起一个竹筒,仔细看上面的烙纹:“这是村里的手艺人做的?”
“是。”岩甩上前一步,有些拘谨,“我带着几个老伙计做的。竹子是后山砍的,不花钱。”
“手艺不错。”赵建国笑了,“产业联动,这就对了。”
大食堂是调研的重点。中午时分,食堂里坐满了老人和孩子。王婶带着几个老太太正在打饭,今天的菜单是红米饭、腊肉炒菌子、青菜豆腐汤。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赵建国没有去干部那桌,而是端着碗和几个老人坐在一起。
“老人家,这食堂吃了多久了?”
“两个多月喽。”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太太笑,“天天有热乎饭吃,还能跟老姊妹说说话,好得很。”
“收费吗?”
“一天五块,管两顿。”另一个老头说,“比自己做饭便宜,还省心。我儿子在外头打工,听说村里有食堂,放心多了。”
赵建国边吃边聊,问得很细:一天吃几顿,菜从哪里来,谁做饭,卫生怎么保证,钱从哪里出……老人们七嘴八舌地回答,虽然说不清大道理,但每一句都实在。
吃完饭,调研组又看了接送孩子的校车。余庆展示了行车记录、安全台账、孩子们上下车的照片。一个年轻的研究员问:“这车是合作社买的,现在成了公益用车,合作社没意见?”
“没意见。”波岩温代表合作社发言,“车闲着也是闲着,用来接送孩子,大家都支持。再说,孩子们好了,在外打工的父母才安心,才能更放心地干活挣钱。”
这话说得很朴实,但调研组的人都听进去了。
下午的座谈会在村委会举行。除了村干部,还有十个村民代表——全是老人和妇女。赵建国让大家随便聊,说说村里的变化。
玉吨阿婆第一个发言。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以前见生人就躲,现在却敢说话了:“我儿子媳妇都在外面打工,以前担心孙子没人管。现在好了,有余书记接送,有食堂吃饭,有王婶她们看着写作业。我儿子打电话说,他在外面干活,心里踏实。”
接着是一个中年妇女:“我男人在深圳电子厂,一个月寄回来三千。以前他在家种地,一年到头挣不了这么多。现在虽然分开了,但日子有盼头。”
老人们说得很琐碎:谁家儿子寄钱回来了,谁家屋顶翻新了,谁家买了新电视,谁家孩子考试进步了……没有高大上的词汇,就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但调研组听得很认真。赵建国在本子上不停地记,偶尔抬头看看发言的人,眼神专注。
座谈结束,调研组内部开会。余庆和村干部在外面等着,心里都有些忐忑。
一个小时后,赵建国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容。
“余庆同志,你们村的工作,很有价值。”他开门见山,“不是数据多漂亮,不是产业多宏大,而是路子对——面对现实困难,不蛮干,不硬撑,实事求是找活路。劳务输出解决眼前收入,特色农业培育长期产业,民生服务保住村子根基。这个‘三结合’模式,对全省类似的空心化村庄,很有参考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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