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给室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朦胧的金边。严密的安保依旧在无声运行，但这一次，紧闭的门扉隔开的，不再是外界的风雨，而是一个独属于他们的、亟待彼此填补的世界。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发出沉闷的咔哒声，仿佛将过去的三年彻底锁在了外面。
林深没有开灯，他牵着苏晚的手，引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夕阳的光线勾勒着他们依偎的轮廓，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交织在一起的影子。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却不再是之前的尴尬或疏离，而是一种饱含了太多亟待倾诉的情感，反而不知从何说起的厚重。
林深侧过头，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苏晚脸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他的眼神里，愧疚与失而复得的珍视依旧浓烈，但多了一种急于确认和弥补的迫切。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力道有些大，像是要通过这肌肤相贴的触感，来反复验证这一切的真实。
“晚晚，”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在医院时平稳了些，但依旧带着沙哑的余韵，和一种小心翼翼的探寻，“告诉我……这三年，你是怎么过的？”
他问得艰难，每一个字都带着对自己遗忘的鞭挞。他害怕听到答案，却又无比渴望知道，他缺席的这段漫长岁月里，她所承受的一切。
苏晚迎着他的目光，看到他眼底深切的痛楚和恳求。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仿佛在给予他些许力量。
她没有立刻诉说自己的艰辛，反而微微垂下眼帘，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回忆的恍惚：“你……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吵架吗？就在车祸前几天。”
林深的心猛地一抽，记忆的画卷随之展开。他当然记得。
“记得。”他哑声回答，“为了《归程》里男主角在失去记忆后，是否应该重新爱上女主角的设定。我觉得那样对女主角太残忍，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而你坚持说，真正的爱是烙印在灵魂里的，即使记忆没了，本能和吸引还在……”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苦涩。当初剧本里的争论，竟一语成谶，落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苏晚的唇角弯起一个极淡、却充满酸楚的弧度：“是啊。你当时很生气，说我不懂失去的痛苦。然后……就出了车祸。”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我伤得不算太重，醒来后，医生告诉我，你身体无大碍，但……头部受伤，可能会导致部分记忆缺失。”
她的声音平静，但林深能感受到她指尖细微的颤抖。
“我守在你病房外，等着你醒来。我想，没关系，只要你没事，记忆没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可以把我们的一切都讲给你听。”她的声音开始哽咽，“可是……你醒来后，看着我的眼神，那么陌生，那么……空洞。医生说是‘选择性失忆’，你记得你是谁，记得怎么演戏，记得你父亲，却独独……忘记了我，忘记了和我们有关的一切。”
林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无法想象，当时守在病房外、满心期待却迎来他全然陌生眼神的苏晚，是怎样的心情。
“后来呢？”他追问，声音压抑。
“后来……”苏晚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你父亲来了。他……他本来就不太赞同我们在一起，觉得我影响了你继承家业。看到你忘记了我，他觉得这是天意。他找我谈过，暗示我离开，不要打扰你‘新’的生活。”
林深攥紧了拳，指节泛白。父亲的干预，他并非完全意外，但亲耳听到，依旧让他怒火中烧，却又夹杂着对苏晚更深的心疼。
“我试过接近你，跟你提起过去，但你很抗拒，头痛，甚至有些烦躁。周雨桐那时候已经是你的经纪人，她也在一旁……劝阻。”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我看着你在我面前，却像隔着一堵无形的墙。我写的剧本，我们共同的故事，对你而言只是一个个陌生的文字。我受不了……那种看着你，却被你完全隔绝在外的感觉。”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所以，在你出院后不久，我去见了你一次。那时候你恢复了些，但看我的眼神依旧陌生。我……我对你说：‘林深，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
林深浑身剧震，猛地看向她，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巨大的痛楚。他无法想象，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着全然忘记她的自己，说出那样决绝的谎言。
“为什么……”他声音颤抖。
“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不想看着你因为想不起我而痛苦，不想在你‘新’的生活里做一个纠缠不休的‘过去式’。”苏晚的泪水流得更凶，“我以为……我离开，对你是最好的。我带着《归程》的剧本离开了，想着，也许有一天，你能凭自己的实力看到它，选中它……哪怕你永远想不起我，至少，我们的故事，能由你亲自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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