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国根据熟人讲的故事写完《父亲的老烟斗之后,想写部更贴近现实的,估计争议很大,写完已是凌晨三点了,纸上的文字仿佛也困了:
月薪6200上交6000:我的“累”比驴沉,情绪价值却“瘦”成杆
深秋的晚风裹着车间里未散的机油味,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风里还混着远处小吃摊飘来的葱油香,那香味勾得人胃里发空,却又很快被机油的刺鼻感压下去——就像我们这些车间工人的日子,偶尔冒出来的一点甜,总被没完没了的苦盖得严严实实。
上周三晚上九点,流水线早已停了大半,只有角落里几台机器还在低低地嗡鸣,像是疲惫的人在喘着粗气,声音里满是卸不掉的沉重。我刚收拾好工具箱里的扳手、螺丝刀,把散落的螺丝归拢到铁盒里,就看见老王蹲在对面的工具箱旁,背靠着冰冷的铁皮柜。他指尖夹着一支烟,火光在昏暗中忽明忽暗,映着他垂下去的脑袋,连影子都透着股说不出的颓丧。
昏黄的路灯透过积了灰的窗户斜斜地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整个人蔫得像被暴雨浇透的向日葵,连肩膀都垮得快要贴到膝盖。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慢悠悠地抬起头,眼窝陷得能塞下两颗玻璃球,黑眼圈重得像是把墨汁直接抹在了眼皮上,连眼神都透着一股散不去的疲惫,像是蒙了层灰的旧灯泡,亮不起来。
“哥,我现在天天累得跟狗一样——不对,”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带着股子说不出的委屈,连尾音都有点发颤,“狗还能趴在门口晒太阳呢,天热了有凉棚,天冷了能钻窝里。我呢?我比驴干的还多,比狗吃的还少,连晒太阳的空儿都没有!”
我从旁边拖了个木箱子坐下,箱子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机油,蹭得裤子上一块黑。刚想从兜里掏出烟递给他,他却自己先摸出了烟盒。烟盒是最便宜的“红塔山”,已经瘪了一半,边角都磨得起了毛。他抖了半天,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才勉强掉出一根烟,凑到嘴边点燃。打火机打了三次才打着,火苗窜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铁屑,像是嵌在皮肤里的细沙。
他猛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歪歪扭扭地飘向空中,很快就被晚风打散,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你看咱这双手,”他突然把手伸到我面前,借着路灯的光,我能清楚地看到他掌心手背全是深浅不一的老茧,像是长在皮肤上的硬疙瘩。指关节肿得发亮,比正常的关节粗了一圈,还有几道没愈合的细小伤口,结着暗红的痂,有的地方还渗着点血丝,一看就是刚被螺丝划到的。
“以前没进车间的时候,我这手还能给我家那位拧瓶盖、剥橘子,冬天还能给她暖手。”他的声音软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点模糊的光,像是在回忆以前的日子,“那时候我在村口的小工厂做木工,虽说也累,但手上顶多沾点木屑,洗干净了还是软和的。她那时候总爱攥着我的手逛街,说我手大,握着踏实。”
他收回手,摩挲着掌心的老茧,指腹反复蹭过那些硬邦邦的地方,声音低了几分:“现在呢?全是螺丝硌出来的印子,粗糙得像砂纸,摸一下都喇得慌。上次我下班回家,累得浑身疼,想给她递杯热水,她看了一眼我的手,皱着眉躲开了,说‘你这手太糙,别蹭到我衣服’。”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个苦笑:“我当时愣了半天,低头看自己的手,才发现指甲缝里全是黑油,洗了好几遍都没洗干净。掌心里的老茧硬得能刮花塑料,确实不像能碰干净衣服的样子。可我这手咋来的?还不是天天跟流水线较劲,拧了成千上万颗螺丝磨出来的?”
风又大了些,吹得窗户哐当响。老王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继续说:“咱天天在流水线跟螺丝较劲,从早上七点干到晚上八点,中间就歇一个小时。那一个小时还得赶趟儿——去厕所、洗手、打饭,最后蹲在车间门口啃两口饭,连坐下来歇会儿的空儿都没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中午常见的场景:一群人蹲在车间门口的水泥地上,面前摆着从食堂打来的饭菜——大多是水煮白菜、炒土豆丝,偶尔能见到几片肥肉,米饭硬邦邦的,像是没蒸熟。老王总是吃得最快的那个,有时候馒头凉得发硬,他就着自来水往下咽,嚼得腮帮子都鼓起来,像是在跟什么较劲。
“中午蹲在车间门口,啃两个凉馒头就着咸菜,有时候馒头硬得硌牙,就着自来水往下咽。”他接着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嘲,“有次食堂的馒头放了两天,硬得能当砖头用,我咬了一口,差点把牙崩了。旁边的小李跟我开玩笑,说‘老王,你这馒头能留着防身,比砖头还结实’。我当时笑不出来,就觉得嘴里发苦——这伙食,说句‘吃的是草’都算抬举了。”
他吸了口烟,烟蒂烧得更短了:“可咱吐出来的是啥?是每月6200块的工资,是给家里交房租、买米面油的钱,是孩子的学费和奶粉钱。上个月孩子感冒,去医院拿药就花了800多,我跟医生说‘能不能开便宜点的药’,医生看了我一眼,说‘孩子的病不能将就’。我当时攥着钱包,手都在抖——那800块,我得在流水线上拧多少颗螺丝才能挣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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