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西北的群山像被铁锈浸染过,幕阜山的秋风卷着枯叶掠过残破的土墙。姜英早已没有了眼泪,先是公公邹雪松被民团吊死在村东头的大槐树下,后是丈夫牺牲在黄洋界的山梁上。
蜷缩在山坳里的茅草屋,门板上“参军光荣的红字,如今被雨水泡得发白,字迹模糊只能靠猜了。丈夫邹大民跟着红军上井冈山时留下的绑腿布,成了她擦灶台唯一的抹布---邹顺清上月来收租时,硬说这布条藏着革命传单,抢去垫了他骡车轱辘。瞪着三角眼的邹顺清似乎想一口把姜英吞下。邹大民等人牺牲的消息还没传回来时,邹顺清和民团团丁还不敢过分虐待村民们。当二百六十一个子弟兵阵亡的信息传到凤凰山后,第二天邹顺清就带着团丁耀武扬武地跑到凤凰山,挨家挨户地抢掠村民们值钱的财物以及赖以裹腹的粮食。
山后几垄薄田早被划归地主“抵债,他只得每天带着两个女儿出去挖野菜,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线混着泥土,在陶碗底凝成暗红的痂。夜半传来狼嚎,她总是把幼小的子君搂在胸口,却挡不住邹家护院踢门时扬起的谩骂:“烈属?老子今天就要把他女儿带去做佣人,天天都想看看,共匪婆娘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邹顺清托人给姜英带话,要姜英做他的小老婆,姜英宁死不屈。但来人丢下狠话,如果姜英不从,就让大丫抵她当小。
自从公公邹雪松被民团吊死后,婆婆一病倒在不起,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随后丈夫阵亡的消息传来,更如雪上加霜,婆婆的病情越来越重。
破晓的露水还没散尽,邹顺清家的管事早已带着算盘上门。王寡妇颤抖着捧着半袋苞谷,却被劈头打翻在地:去年欠的租利滚利,你这身衣裳都抵不上零头。她跪着捡苞谷的手突然被邹管事踩住,邹管事烟袋锅子碾过指节。
李阿婆家中那一亩薄田收成微薄,交完苛捐杂税后,所剩无几。可邹顺清哪会轻易放过她,收租的日子到了,邹管事带着几个打手,大摇大摆地闯进李阿婆家。
钱呢?租子呢?”邹管事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恶狠狠地吼道。李阿婆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老爷,今年收成不好,实在拿不出钱啊,求您宽限几日。”邹管事冷笑一声,一脚将李阿婆踢倒在地,“少废话,拿不出钱,就拿东西抵!说着,便指挥打手们翻箱倒柜。
李阿婆爬起来,死死抱住自己的破棉被,那是她过冬唯一的依靠。邹管事见状,恼羞成怒,一把扯过棉被,扔在地上狠狠踩踏,嘴里还骂着不堪入耳的话。李阿婆瘫坐在地上,泪水决堤,在这黑暗的年代里,她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无力反抗这残酷的现实。
当夜暴雨冲垮了后墙的猪圈,姜英用身子堵住漏风的缺口,她想起丈夫离家的前夜,油灯下教她写的“妇女解放四个字,如今早被邹家泼的猪粪糊得辨不清笔画。山道上忽然传来狗吠,她抓起柴刀护住子君,却见邹管事提着马灯站在雨里:县里新下了告示,烈属再敢私藏共匪标语,连娃娃都要充军奴。马灯晃过她空荡荡的灶台---半把野菜,今早换回了被邹家收走的烈士证。雨幕传来闷雷般的炮声,那是百里外红军反围剿”的动静,可对她母女来说,连这声音都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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