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般沉下来时,叶成梅才背着竹篓从山道上晃下来,篓里新挖的野山药压弯了她瘦削的脊梁,草鞋底沾着黄泥,在青石阶拓出歪斜的印子。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在屋里飘出混着药味的炊烟----婆婆摸索着往灶膛添柴,火苗在她浑浊的眼珠里跳成两盏忽明忽暗的灯。
丈夫成三四坐在门框上,没了腿的裤管被山风掀起,露出结痂的腿桩。公公成五七蹲在檐下磨镰刀,右胳膊使不上劲,刀刃在磨刀石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几间土坯房被山雨泡得发黑,梁上悬着的腊肉干瘦如柴,像这个家一样,只剩下一副骨架吊着。
叶成梅躺在稿草铺垫的床上,黑暗中睁着双眼,久久不能入睡。她总是想起大柱那双有力的双手,以往总是用力把她搂在怀里,而她也会在她怀中沉醉。她深知大柱出去补锅,只要赚足一个大洋就肯定会回到这个破损的家。
每日清晨,她都会站在老槐树下,听着山风的呼啸,仿佛那是男人归来的脚步声。夜里,她对着昏黄的油灯,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衣物,每一针都缝进了对男人的思念。山里的日子寂寞又漫长可她从不抱怨,只盼着大柱能早日平安归来。
那重重叠叠的山峦,像是一道道无法跨越的屏障,隔开了她与大柱。但叶成梅知道,在这大山的尽头,有她心心念念的人,这份思念,如同山间不息的浸流,绵延不绝。
天还没亮透,叶成梅就摸黑进了山。露水打湿了的裤管裹在小腿上,每走一步都像拖着铅块。她得赶在日头晒化晨雾前挖够三天的野菜,不然婆婆的夜盲症犯了,连在都摸不着。手指在荆棘丛里翻找,刺扎进指甲缝也不停----公公胳膊疼起来得用草药敷,丈夫的轮椅轱辘早磨秃了,得攒钱换副新的。
听到鹰嘴岩来了游击队,叶成梅欣喜不已,她深知,只要有焦队长的游击队到来,凤凰山的村民们就有会有好日子了。叶成梅身着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衫,那衣衫上的补丁如同岁月刻下的伤痕。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在山风中凌乱飞舞,面容清瘦却透着一股令人心疼的坚韧。
晌午的日头毒得像铬铁,她蹲在溪边捶打衣服。槌棒砸在青石板上,震得她虎口发麻。水里映出张蜡黄的脸,鬓角沾着草屑,眼窝深得能盛下谷雨。
对岸传来小媳妇们纳鞋底的调笑声,她低头把湿衣裳拧成麻花,水珠砸在脚背上,和汗混在一起。
日头偏西时,她得赶回坡地收苞谷,丈夫的轮椅卡在田梗上,她咬紧牙把人和车往地里拽,指甲缝里塞满黑泥。婆婆摸索着送来粗瓷碗,水里沉着半块晒干的野梨---这是家里最甜的东西。她仰头灌下,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的酸苦。
夜里油灯结着灯花,她数着铜板给婆婆抓药。窗纸被山风吹得哗哗响,像在催她赶紧躺下。可竹篓里的麻绳还等着编成筐。明早得背去镇上换盐。针尖扎破指头,血珠在粗布上洇成小小的太阳。
喜欢义都山的女人请大家收藏:(m.zjsw.org)义都山的女人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