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钥匙相击的瞬间
冰面裂开的声音像无数把剪刀同时剪断绸缎,江水漫过脚踝时,刺骨寒意顺着血管往上爬,冻得我牙齿打颤。怀里的少年尸体裹着薄冰,皮肤青灰却无半分腐朽,胸口的五角星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与我掌心的钥匙遥相呼应。
“宋米!站住!”
宋明远的嘶吼穿透江风,快艇引擎轰鸣震得冰面簌簌发抖。我回头瞥去,他站在船头,黑色风衣被风掀起,手里的“037-α”钥匙举过头顶,像柄随时落下的屠刀。快艇撞碎浮冰,白色浪痕离我越来越近。
“你根本不知道打开冬眠舱意味着什么!”我大喊,声音被风撕得支离破碎。怀里的尸体突然轻微起伏,仿佛胸腔里有呼吸复苏。我吓得手一松,他紧闭的眼角竟渗出一滴冰晶,摔在冰面上碎成粉末。
“我知道!”宋明远的声音带着哭腔,纵身跳下快艇,冰面被踩得咔咔作响,“我爸当年把你爷爷的信号枪换成空包弹,把潜艇坐标卖给敌人!他用你爷爷的命换荣华富贵,却让我夜夜做噩梦!”
他撕开衣领,锁骨处蜿蜒的疤痕如蛇:“七岁撞树撞出来的!我爸说这是赎罪印记,可我赎了四十年,噩梦从没停过!”
我愣住了,手里的钥匙差点滑落。李铁头说过宋怀瑜叛变,却没提过这些细节。江风卷着水雾扑来,树洞里的血书、潜艇里的日记、母亲沉睡的脸在脑海中拼凑,织成一张困住所有人的巨网。
“唤醒我妈也没用!”我咬着牙,“这是你爸和我爷爷的恩怨,凭什么要我们买单?”
“凭你妈握着当年的证据!凭两艘‘037’潜艇藏着能让宋氏灰飞烟灭的秘密!凭我们都是这场恩怨的牺牲品!”宋明远往前迈一步,冰面再裂一道缝,江水漫到膝盖。
怀里的少年尸体再次起伏,呼吸愈发明显,胸口的五角星徽章开始发烫,烫得我掌心生疼。“1979”的字样突然发光,红色光芒顺着手腕往上爬,像条小火蛇。
“没时间了!04:19快到了!”宋明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冰凉却力道惊人,“再不开舱,你妈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我想挣脱,却发现他掌心也有一枚五角星徽章,两枚徽章相触的瞬间,刺眼红光爆发。江底突然传来巨响,“试验02”号潜艇的指挥塔完全升起,顶端裂开圆形入口,幽蓝光芒如巨眼注视着我们。
怀里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睛,瞳孔无神却精准指向入口:“钥匙……合璧……”
沙哑干涩的声音像生锈铁片摩擦,我和宋明远同时愣住。“我是宋怀瑾的意识备份,”少年继续说道,“当年自沉前,他把记忆注入我体内……宋怀瑜没有完全叛变,他是双面间谍!信号是假的,坐标是陷阱,潜艇里藏的是战友遗骨!”
“你撒谎!”宋明远嘶吼,“我爸亲口承认他叛变了!”
“他是为了保护你!”少年声音陡然提高,“敌人威胁要杀你,他只能假装叛变!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只为给宋怀瑾平反!”
江风更急,冰面大面积坍塌,脚下的冰块越来越小。指挥塔的蓝光愈发刺眼,少年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要融化在月光里:“快……钥匙插进控制台……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想起父亲浇在枣树下的汽油,想起王婶和大妈们的迷彩马甲,想起李铁头潜艇里的柴油味——从拆迁通知下来的那天起,我们就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无从逃避。
“走!”我拽着宋明远朝指挥塔跑去,冰面在脚下不断碎裂,江水溅湿衣服冻得人瑟瑟发抖,可手里的钥匙却越来越烫,仿佛有生命在燃烧。
控制台前的两个钥匙孔刻着“α”和“β”,我和宋明远对视一眼,同时将钥匙插了进去。
“咔哒——”
两声轻响,钥匙同步转动。瞬间,指挥塔被红光笼罩,江底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试验02”号潜艇缓缓上升,江水掀起滔天巨浪,将我们围在中央。
少年的身体彻底透明,化作红光钻进控制台。屏幕突然亮起,爷爷白发苍苍的身影出现:“米米,明远,当你们看到这段影像时,我已经不在了。当年是我和怀瑜策划的苦肉计,目的是端掉敌人情报网。潜艇里是战友遗骨和怀瑜收集的证据,他背负骂名抚养明远,还暗中保护你们一家。现在真相大白,该让战友们回家了。”
屏幕画面切换,父亲和李铁头驾驶着“037”号潜艇赶来,船头站着王婶和广场舞大妈,手里握着折叠凳威风凛凛。“闺女,别怕!爸来接你了!”父亲的喊声穿透屏幕,王婶抢过话筒:“宋米放心!马三斤那小子被我们的《打靶归来》跳得当场认错!”
画面最后定格在母亲脸上,她躺在冰柜里脸色苍白却依旧美丽。爷爷的声音继续响起:“秀琴为保护证据自愿冬眠,现在敌人已被一网打尽,该让她醒过来了。恩怨到此为止,以后你们要像枣树一样,扎根大地,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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