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看见没?”
阿斌用筷子指了指电视。
“现在的人真是闲的,天上有个亮闪闪的东西就说是UFO。我看就是作业太少。”他拿起酒瓶跟凌哲用力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别想你那活儿了,喝酒!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凌哲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似乎暂时冻结了翻涌的思绪。他瞥了一眼窗外,雨水在玻璃上扭曲了路灯的光晕,像一条条流动的金色泪痕。
那些“不明光点”?他没亲眼见过,大概是渔船灯光吧,专家都这么说了。他现在更头疼的是明天怎么把“历史的厚重”和“传统的灵魂”塞进那个现代金属雕塑里。
两人又聊了会儿闲天,主要是阿斌在吐槽他遇到的奇葩客户,凌哲大多时候只是听着。桌上的空瓶又多了几个。雨声似乎更密了些,敲打窗户的声音变得急促。凌哲感到酒精混合着极度的疲惫一起涌上来,脑袋变得昏沉沉重。
“走了,顶不住了,明天还得去当孙子。”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
“真不用送?你这状态……”阿斌有些担心。
“几步路,吹吹风……清醒下。”凌哲摆摆手,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酒馆那扇沉重的木门。
冷风裹挟着冰凉的雨星立刻扑了他一脸,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酒意似乎真的散了几分。他没打伞,拉起外套的兜帽罩在头上,低着头走进了迷蒙的雨幕里。鞋子踩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发出“啪嗒、啪嗒”的黏腻声响。路灯的光晕在积水的洼地里破碎、扭曲、重组,像一幅幅抽象的画。偶尔有晚归的车子缓慢驶过,轮胎碾过路面,带起一阵短暂的、如同叹息般的水声。
他的工作室离得不远,是一栋旧纺织厂改造的LOFT顶层。推开锈迹斑斑的沉重铁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湿润的金属、灰尘、松节油、残留的石膏粉以及隐约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他的领地的味道。
空间极其宽敞,挑高惊人,但被各种雕塑的半成品、成堆的黏土块、冰冷的金属板材、废弃的模具、角磨机、焊枪以及一些形状怪异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几条窄窄的、仅供一人通行的过道,像迷宫的小径。阴影在这里被拉长、扭曲,占据了大半空间。
他甩掉几乎湿透的外套,随手扔在一把蒙着厚厚防尘布的椅子上,那形状像是个蜷缩的人。没有开主灯,只有远处工作台上的一盏旧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圈,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
他踉跄着走到角落的洗手间,拧开老式铜质水龙头,双手掬起冰冷刺骨的自来水,用力泼在脸上。寒冷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也暂时驱散了脑中的混沌。他抬起头,看向墙上那面边缘剥落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疲惫不堪的脸。眼眶深陷,血丝蛛网般蔓延,胡子拉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像泪水也像汗水。就在他抬手,想用湿漉漉的袖子擦把脸的时候——
眼角的余光,在镜子深处,那个堆满了废弃石膏模具和破烂帆布的、最阴暗的角落里,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类似人影的白色晃动。
那不是实体,更像是一段曝光不足的胶片影像,一抹苍白的、模糊的轮廓,以一种非人的速度一闪而过。快得几乎像是视网膜因疲劳而产生的残像,或者是窗外恰好有车灯闪过,将某个物体的影子瞬间投射过去。
他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鼓起来。
他猛地转过身,心脏狂跳,瞳孔在昏暗中急剧收缩,死死盯向那个角落。
视野所及,只有沉默的、如同怪异骨骸般的雕塑雏形,工具架投下的、张牙舞爪的扭曲阴影,以及从高大窗户和玻璃天窗渗进来的、被雨水模糊了的、病态而苍白的城市夜光。一切似乎都凝固在原本的位置,死寂无声。只有雨点密集敲打玻璃天窗的“滴滴答答”声,单调而固执。
“真是……累出幻觉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用力揉了揉眉心,试图将那诡异的影像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最近睡眠严重不足,酒精,还有……对苏芮那无法抑制的、总是在最脆弱时刻钻出来的思念。他转回身,镜子里的男人眼神疲惫,深处却藏着一丝惊疑不定。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霉味和尘埃的空气,告诉自己必须冷静。
疲惫感如同黑色的潮水,最终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和警觉。他踉跄着走到墙角那张铺着旧毯子的沙发边,连湿漉漉粘在腿上的牛仔裤都懒得脱,就一头栽倒下去。身体的重量让沙发陈旧的弹簧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悠长的呻吟。他把脸埋进略带霉味和颜料味的毯子里,窗外的雨声渐渐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白噪音,意识不可抗拒地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
感觉像是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肉质般的走廊里走着,脚下的地面软绵绵,吸附着脚步。前面好像有个背影,很熟悉,是苏芮吗?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追,腿却像陷在泥沼里。有个声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说话,听不清内容,只感觉到一种模糊却强烈的警告意味,让人心慌意乱……然后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无尽的、令人失重的下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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