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大雪初霁。陆远家的院子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崭新的春联贴在门框上，墨迹未干的字倒贴在门板中央，处处洋溢着浓浓的年味。
厨房里蒸汽腾腾，李桂兰正忙着准备年夜饭。灶台上炖着香气四溢的鸡汤，案板上摆着切好的腊肉香肠，竹篾里晾着刚炸好的肉丸和鱼块。两个灶眼都烧得旺旺的，一个蒸着白面馒头，一个炒着青菜。
远子，去村头打壶酒！李桂兰擦着额头的汗，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要最好的高粱酒，今儿个咱也奢侈一回！
陆远应了声，套上新做的棉大衣就要出门。小花追上来，往他手里塞了颗水果糖：哥，快点回来，妈说要包饺子了！
村头的小卖部门口排着长队，都是来打年货的乡亲。见陆远来了，大家纷纷让开一条路：远子先打！你家今年可是咱村的头一份！
卖酒的老张头笑呵呵地舀了满满一壶酒：远子，听说你家要盖楼房了？到时候请客，可别忘了叫上俺！
哪能啊张叔，陆远笑着递过钱，开春动工，还得靠大伙儿帮衬呢。
回去的路上，陆远遇到了正在扫雪的陆志强。这个曾经的城里人如今灰头土脸，身上的棉袄打了几个补丁，看见陆远就想躲。
堂哥，陆远叫住他，年货备齐了吗？
陆志强眼神躲闪：关、关你什么事...
陆远从篮子里拿出一条腊肉递过去：拿着吧，过年了。
陆志强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一把推开：少假惺惺！我不要你的施舍！说完扭头就走，背影狼狈又倔强。
陆远摇摇头，继续往家走。经过爷爷奶奶家时，他听见里面传来老太太的骂声：...都是你个老不死的！当初非要分家，现在好了，人家吃香喝辣，咱们连顿饺子都吃不上...
老爷子瓮声瓮气地回骂：还不是你惯出来的好孙子！志强要是有远子一半出息...
陆远加快脚步，心里五味杂陈。曾经，他也是那个躲在门缝里偷看堂哥吃鸡腿的孩子啊。
回到家，饺子已经包好了。白胖胖的元宝饺子整整齐齐码在盖帘上，像一队队等待检阅的士兵。李桂兰正在炒最后一个菜——蒜苗腊肉，油锅里作响，香气扑鼻。
开饭喽！随着李桂兰一声吆喝，年夜饭正式开席。
八仙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整只炖鸡、红烧鲤鱼、梅菜扣肉、四喜丸子...足足八个菜，取的吉利。最中间是一大盘饺子，薄皮大馅，透着诱人的光泽。
陆建国被扶到主位，李桂兰给他倒了杯酒。老人颤抖着手举起酒杯，眼圈泛红：多少年了...咱家头一回吃上这么像样的年夜饭...
爸，以后年年都会更好。陆远给每个人都倒上果汁，来，咱们一起举杯！
新年好！全家人齐声喊道，连陆阳和陆雪都举着奶瓶咿咿呀呀地应和。
小花迫不及待地夹了个鸡腿，却没有往自己碗里放，而是先给了陆远：哥，你吃！你最辛苦！
陆远心头一热，把鸡腿夹回她碗里：哥吃另一个，这个给你。他又给父母各夹了一个鸡翅，爸、妈，你们也吃。
李桂兰看着碗里的鸡翅，眼泪掉了下来：远子...娘这是高兴...以前在老家，鸡腿都是志强的，你们兄妹只能啃鸡头鸡爪...
妈，别提那些了。陆远笑着打断，您看现在，咱们想吃多少鸡腿都有！等开春新房盖好，咱天天炖鸡吃！
陆建国抿了口酒，脸上泛起红光：远子说得对！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来，吃饺子！看谁先吃到铜钱！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起饺子。突然，小花一声，从嘴里吐出个亮闪闪的硬币：我吃到啦！我最有福气！
大家都笑起来。紧接着，李桂兰也吃到了一个，陆建国吃到了红枣馅的，寓意早得贵子。陆远看着家人开心的笑脸，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饭后，陆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新年礼物——每人一套大红的新棉袄。李桂兰的是绣着福字的缎面袄，陆建国的是厚实的灯芯绒袄，小花的是一件镶白毛边的红斗篷，连陆阳和陆雪都有小巧的红色棉服。
这、这得花多少钱啊...李桂兰摸着光滑的缎面，舍不得穿。
妈，穿上试试。陆远帮母亲穿上新衣，明年咱家盖新房，您就是老太太了，得穿体面点！
一家人换上红彤彤的新衣，围坐在炉火边守岁。小花拿出陆远买的新年画报，叽叽喳喳地讲着上面的故事。陆远则抱着弟弟妹妹，教他们认画上的小动物。
哥，省城是不是有很多高楼？小花突然问，静雯姐姐说，省城有五六层高的楼呢！
陆远笑着点头：等哥把加工厂办起来，也带你去省城看看。
真的？小花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要坐大汽车！还要吃奶油蛋糕！
炉火噼啪作响，映红了每个人的笑脸。窗外不时传来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年夜饭的余香。这是陆远重生以来最温暖的一个夜晚，家的意义从未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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