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百货大楼的气派让陆远有些目眩。玻璃柜台擦得锃亮，商品琳琅满目，穿着时髦的顾客来来往往，与青山村的供销社简直是天壤之别。
陆远在一楼转了转，给母亲买了条红围巾，给小花买了双新棉鞋，又给父亲买了双厚实的棉手套。想到弟弟妹妹还小，又去儿童柜台买了两套小衣服。
拎着大包小包，陆远来到二楼的电器专区。这里人少了许多，柜台里摆着收音机、电风扇，最显眼的位置放着几台黑白电视机——这可是稀罕物，整个青山村都找不出一台。
两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女售货员正在柜台边聊天，看到陆远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嫌弃的表情，继续嗑瓜子聊天，完全没有要接待的意思。
陆远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看起了电视机。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同志，您想看看电视机吗？
转头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穿着售货员的工作服，但明显稚嫩许多，胸前别着实习售货员的胸牌。
嗯，随便看看。陆远点点头。
小姑娘虽然紧张，但还是认真地介绍起来：这是上海产的牌，14寸，最近卖得最好。那边是牌，12寸的，便宜些但要票...
旁边两个老售货员嗤笑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陆远听到：
小红真是闲的，跟个乡巴佬费什么话。就是，你看他那身打扮，像是买得起电视机的人吗？估计又是来过眼瘾的，这种土包子我见多了。
陆远皱起眉头，但忍着没发作。叫小红的小姑娘显然也听到了，脸涨得通红，但还是继续给陆远介绍。
那两个老售货员见陆远没反应，越发嚣张起来：
要我说啊，这种穷酸就不该放进来看。可不是嘛，摸脏了还得咱们擦。喂，乡巴佬，买不起就别在这碍事，我们这儿可是高档柜台！
陆远终于忍不住了，转身冷冷地说：你们怎么就知道我买不起？
两个售货员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哎哟，还较上劲了！就你？知道一台电视机多少钱吗？四百八！够你种一年地的了！就是，看你这样，兜里能掏出四十八块就不错了！
小红急忙打圆场：张姐，李姐，你们少说两句...
一边去！那个姓张的售货员一把推开小红，这没你说话的份！
她转向陆远，趾高气扬地说：怎么？不服气？你要是真买得起，我给你跪下道歉！要是买不起，你就给我们跪下，大喊三声我是穷屌丝！敢不敢赌？
另一个姓李的售货员也跟着起哄：对！敢不敢赌？不敢就赶紧滚！别在这丢人现眼！
陆远气极反笑：好！就这么说定了！希望你们说话算话！
就在这时，一对穿着时髦的年轻情侣走进电器区。男的穿着呢子大衣，女的穿着貂皮外套，一看就是有钱人。
两个老售货员立刻变脸，堆起谄媚的笑容迎上去：
同志，想看点什么？我们这儿新到了一批电视机，都是上海产的！
那对情侣径直走向电视机柜台，完全没理会两个售货员。男的指着那台最贵的牌：这台怎么样？
您真有眼光！张售货员赶紧说，这是最新款，图像清晰，声音好...
她故意提高音量，斜眼看着陆远：这才是真正来买东西的客人！不像有些人，穷酸样还充大款！
那对情侣好奇地看了看陆远。女的轻声对男的说：这乡下人也是来看电视机的？
男的嗤笑一声：估计就是来看看，过过眼瘾。
陆远面无表情地走到柜台前，对小红说：同志，我要这台牌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小红结结巴巴地说：同、同志，这台要四百八十块，还要两张工业券...
我知道。陆远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点一点吧。
那沓钱厚得吓人，全是崭新的大团结。两个老售货员眼睛都直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时髦情侣也惊讶地打量着陆远，显然没想到这个乡下人真能掏出这么多钱。
小红手忙脚乱地数钱，声音都在发抖：一十、二十、三十...四百八十块，正好！
陆远又掏出两张工业券：这是券。
好、好的！小红激动得脸通红，我这就给您开票！
两个老售货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溜走。陆远冷冷地说：等等，赌约还没履行呢。
张售货员强装镇定：什、什么赌约？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开玩笑？陆远提高音量，刚才可是你们自己说的，我要是买得起，你们就跪下道歉！这么多人可都听着呢！
周围的顾客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好像是她俩看不起人家，结果被打脸了！活该！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就该教训教训！
那对时髦情侣也在一旁看热闹，女的还小声说：没想到这乡下人这么有钱...
张售货员和李售货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经理闻讯赶来，了解情况后，脸色铁青：张翠花，李爱红！又是你们！这个月第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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