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让沈雁浑身发冷,他猛地一拳砸在路灯的金属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指关节传来剧烈的疼痛,但这疼痛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他必须回去,他必须重新审视所有的证据,用最冷静、最客观的姿态,而不是一个被情感左右的“学生”或“弟弟”的身份。
回到安全屋,沈雁没有开灯。他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走到了桌前。他将这段时间以来收集到的所有线索,如同进行一场神圣而残酷的仪式般,一件一件地摆放在桌面上。一张打印出来的加密通讯记录,上面是“神谕”的密码专家也无法破译的乱码,像一群嘲笑着他无能的魔鬼。一份关于“回声”个人履历的调查报告,那段长达两年的空白海外经历,在档案上只是一句简单的“海外安全顾问”,没有任何具体的细节,而这段时间,恰好与“主教”在欧洲活动的巅峰期完美重合。一份来自狙击手“钟摆”事件的弹道分析报告,报告指出,那种独特的、带有轻微弧线的弹道,以及子弹在击中目标后产生的特殊旋转效应,除了“钟摆”本人,只有少数几个“天盾”的顶级射手能够做到,而“回声”,正是其中之一,并且是“钟摆”当年的射击教官。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枚冰冷的、黑色的国际象棋棋子上——“主教”。这是他从酒店房间里发现的,是敌人赤裸裸的挑衅。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那枚棋子拿起。棋子由黑檀木制成,入手冰凉沉重,顶部的开口被打磨得异常光滑。他将棋子放在眼前,透过那狭窄的开口,仿佛能看到一张张嘲弄的脸孔。林瑶的发现,“钟摆”的嫌疑,加密的通讯,空白的履历,以及“神谕”那斩钉截铁的否定……所有的线索,都像一条条冰冷的锁链,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最终牢牢地锁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回声”。
沈雁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情感上,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回声”是他的引路人,是他的兄长,是在他最迷茫的时候给予他方向的人。他记得“回声”曾带着他深入敌后,为他挡下过流弹;他记得“回声”在他违反纪律时,为他扛下所有责罚;他记得“回声”在他失去亲人时,默默地陪他喝了一整夜的酒。那些温暖的、深刻的记忆,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他的生命里。但理智却在疯狂地叫嚣,告诉他必须相信证据,相信逻辑。作为一名特工,情感是最大的敌人,怀疑是最好的武器。他被教导要怀疑一切,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需要怀疑的对象,会是教会他这一切的人。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判断题,而是一个痛苦的抉择。如果他选择相信情感,那么他就是背叛了“天盾”的使命,无视了战友的牺牲,甚至可能将整个“龙吟”项目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他选择相信证据,那么他就要亲手将自己最敬重的人送上审判席,他要否定自己过去的信念,他要成为一个无情无义的“告密者”。
沈雁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布满了血丝,但那片混乱和挣扎已经被一种可怕的冷静所取代。他走到了墙边,打开一个伪装成电箱的暗格。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他的武器和装备。他没有去拿那把他最熟悉的制式手枪,而是拿起了一把结构复杂的、专门用于秘密行动的麻醉枪,以及几个装满了高效神经抑制剂的弹匣。然后,他又取出了一个微型信号屏蔽器,一个针孔摄像头,以及一套用于近距离窃听的设备。
他将这些装备一一检查,动作一丝不苟,仿佛一个即将进行精密手术的外科医生。他的手指稳定而有力,完全看不出之前内心的挣扎。他将麻醉枪的气瓶拧紧,检查了压力表。他将针孔摄像头伪装成一颗衬衫纽扣,对着自己的手掌测试了一下画面传输的稳定性。他将窃听器的微型麦克风粘在一枚硬币的背面,反复试验其拾音的灵敏度。
情感无法作为证据,假设不能成为结论。既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回声”,既然“神谕”无法提供帮助,那么,他就需要自己去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让“回声”自己揭开所有谜底的机会。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每多等一分钟,林瑶和整个“天-盾”就多一分危险。他要设一个局,一个专门为“回声”准备的局。这个局,或许能让他找到“回声”是清白的证据,或许……会让他得到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去做。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宿命。
将所有装备整理完毕后,沈雁穿上了一件深色的风衣,将伪装好的纽扣摄像头换到了自己的衬衫上。他站在窗前,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些冰冷的“证据”。然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拉开门,再次融入了登州那片深不见底的夜色之中。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踉跄,而是充满了冰冷的、一往无前的决绝。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能帮助他完成这个布局的人,一个同样被“回声”的阴影所笼罩的人——“钟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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