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第三千级石阶的刹那,周身那如山如岳的磅礴威压骤然一空,眼前豁然开朗。荀纬立于一片宽阔的汉白玉广场之上,广场尽头,云海翻腾,瑞气千条,一座古朴肃穆、通体以赤色神木构建的巨大殿宇巍然矗立,匾额上书三个古篆大字——薪火殿。
殿前广场空旷,仅有数人站立,皆是气息沉凝、目光如炬之辈,有仙风道骨的老者,有器宇轩昂的中年,亦有锐气逼人的青年,俱是此番登阶成功、抵达三千阶以上的翘楚。他们看向荀纬的目光,有惊讶,有审视,有赞赏,亦有隐晦的敌意。荀纬浑身浴血,衣衫褴褛,气息微弱,但腰背挺直,眸光清亮,步履沉稳,自有一股浴血不屈、历经沧桑的气度,令人不敢小觑。
“三千零一阶……此子竟在遇袭重伤之下,仍坚持至此?”有人低语。
“看其年岁不过弱冠,修为不过筑基后期,心志毅力,委实惊人!”
“方才下方骚动,似有幽冥宵小作乱,便是冲他而来?此子究竟何来历?”
窃窃私语中,那位白须长老已飘然落于荀纬身侧,取出一枚龙眼大小、碧光莹莹的丹药,递了过来:“小友,此乃‘碧元生肌丹’,可速愈外伤,稳固神魂。你且服下,调息片刻。稍后,山主将亲自接见尔等。”
“多谢前辈。”荀纬接过丹药,入手温润,异香扑鼻,知非凡品,也不客气,当即服下。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暖流,流遍四肢百骸,伤口处麻痒难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体内枯竭的真元亦在快速恢复,神魂刺痛大减。不愧是首阳山灵丹,药效惊人。
他寻了一处僻静角落,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体内《星火诀》缓缓运转,龙元、月华、土行三力交融,配合药力,滋养着受创的经脉与神魂。方才一场恶战,虽险象环生,却也激发了他的潜能,对力量的掌控、对敌的经验,乃至对“道”的领悟,都有所精进。尤其是最后关头,三力初步交融爆发的威能,让他看到了一条更广阔的道路。
约莫一炷香后,荀纬气息平复,伤势好了七七八八,只是神魂损耗与真元空虚,非一时可补。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广场众人。算上他自己,共八人。三老四少,修为最低者也是筑基后期巅峰,最高者已达假丹境界,气息晦涩,显然皆非庸手。能在三千阶威压与心魔幻象下登顶,心性、资质、毅力,皆属上乘。
“时辰到,诸位随我来。”白须长老见众人调息完毕,拂尘一摆,率先向薪火殿走去。
八人紧随其后。薪火殿大门紧闭,门高三丈,宽两丈,非金非木,触手温润,隐有暗红色纹路流转,散发着一股古老、沧桑、神圣的气息。白须长老停步,转身肃然道:“入此殿者,当心怀敬畏,不得喧哗,不得直视圣火。能否得见山主,得授机缘,全凭尔等自身造化。切记,心诚则灵。”
众人凛然,齐声称是。
“吱呀——”沉重的殿门无声洞开。一股温热、纯净、仿佛能洗涤灵魂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空间比想象中更为广阔,穹顶高悬,绘有日月星辰、山川社稷、先民钻木取火、教化万民的古老壁画,栩栩如生,道韵盎然。大殿中央,并无神像,唯有一尊高约九尺、形如莲花的青铜巨鼎,鼎中无柴无炭,却有一簇淡金色的火焰静静燃烧。火焰不过拳头大小,焰心呈赤金色,焰苗跳动,明灭不定,散发出温暖、光明、希望、传承的意味,令人观之,心生安宁,杂念尽消。
“薪火!”众人心中皆浮现此二字。这便是首阳山镇山之宝,人族圣火——薪火!相传乃人族始祖燧人氏钻木所得第一缕文明之火,历经万载,传承不熄,象征着人族不屈不挠、薪火相传的精神。
“拜见山主!”白须长老躬身行礼。众人亦连忙躬身。
只见青铜巨鼎之后,云床之上,一位身着月白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道缓缓睁眼,正是三日前在青云镇外点化荀纬的清虚子。此刻的他,气息更加渊深莫测,目光平和,却仿佛能洞彻人心。
“免礼。”清虚子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目光缓缓扫过八人,在荀纬身上微微一顿,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随即恢复平静。
“尔等能登临此阶,皆是心志坚韧、道心尚可之辈,有资格参与‘薪火试炼’。”清虚子缓缓道,“此试炼,不考修为,不较神通,只问本心。圣火有灵,可映照尔等内心善恶、道途真伪、机缘因果。盘坐于鼎前,心神沉入圣火,能得多少感悟,能见何等景象,皆凭缘法。时限一炷香。开始吧。”
众人闻言,皆深吸一口气,依次在青铜巨鼎前盘膝坐下。荀纬亦在末位坐下,收敛心神,摒弃杂念,将全部意识投向那簇淡金色火焰。
甫一凝视,心神便是一震。那火焰看似平静,内中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奥秘与力量。温暖的光辉笼罩全身,仿佛回到了母胎之中,安宁祥和。荀纬不知不觉间,放松了所有戒备,心神缓缓沉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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