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薄如秋水的长剑，携带着死亡的余温，精准地架在了一道纤细的脖颈上。
剑锋冰冷。
只需轻轻一压，便能切断温热的脉搏。
灌木丛里的人影彻底僵住。
连呼吸都停滞了。
“是我！”
一声压抑着惊恐的低呼，带着一丝熟悉的英气，在死寂的林间响起。
赵十郎混沌的脑子，被这声呼喊强行拉回了一丝清明。
三嫂？
楚红袖？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那根支撑着他完成了一场屠杀的意志之弦，终于“啪”的一声，彻底断裂。
强烈的眩晕感，让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旋转、扭曲。
手中的夺命书生剑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的身体，软了下去。
直挺挺地，朝着那道刚刚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身影倒去。
“十郎！”
楚红袖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完全是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张开双臂，接住了他。
一个男人的全部重量，沉甸甸地压了过来。
她一个踉跄，险些被带着一起摔倒，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稳。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包裹了她。
温热的，黏腻的液体，迅速透过衣衫，沾染到她的皮肤上。
楚红袖的身体，在这一刻，变得比冬夜的寒风还要冰冷。
她低头。
借着林间斑驳的月光，她看到赵十郎的脸，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苍白，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宣纸，与满身的血污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你受伤了？！”
楚红袖的声音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伤在哪儿了？快让我看看！”
这位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女将，此刻彻底慌了。
她那双持枪杀敌时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慌乱地在他身上摸索着，想要找出那致命的伤口。
“别……别乱动……”
赵十郎虚弱地开口，任由她柔软却焦急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他靠在她的怀里，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汗水与草木清香的女儿家气息。
很好闻。
也很安心。
“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只是……脱力了而已。”
楚红袖的动作一顿。
脱力？
她这才想起，这个男人，刚刚以一人之力，射杀、砍翻了近百名悍匪。
他也是人。
他也会累。
巨大的后怕与难以言喻的心疼，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看着他那张失血的脸，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干裂的嘴唇，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压过了所有的矜持与顾虑。
楚红袖手忙脚乱地解下腰间的水袋，拧开塞子，小心翼翼地凑到赵十郎的唇边。
“喝……喝点水。”
赵十郎顺从地张开嘴。
清凉的甘泉，流入干涸的喉咙，带走了那股火烧火燎的灼痛感。
他贪婪地吞咽着。
楚红袖一动不动地举着水袋，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看着水渍从他嘴角滑落，划过他坚毅的下巴。
她的脸颊，不知何时，开始发烫。
直到赵十郎喝够了，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她才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
因为动作太急，几滴水洒了出来，溅在了她的手背上。
冰凉。
可她的脸，却更烫了。
【叮！楚红袖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52！奖励白银盲盒一个！】
“你……你先歇会儿！我去……我去看看！”
她语无伦次地丢下一句，转身就想跑，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三嫂。”
赵十郎叫住了她。
楚红袖的脚步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帮我个忙。”
赵十郎靠着一棵树，缓缓坐下，“林子里，应该有三十支狼牙箭。都是我射出去的，帮我……找回来。”
“那东西，很贵。”
听到是正事，楚红袖心头的慌乱才稍稍平复。
她“嗯”了一声，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窜进了黑暗的林子里。
赵十郎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嘴角若有若无地牵动了一下。
这只母老虎，终于开始露出猫咪的爪垫了。
他没有真的休息。
挣扎着站起身，开始打扫战场。
王雄身上的厚背刀，不错，收了。
几个土匪头目腰间的钱袋，蚊子腿也是肉，收了。
那些还能用的兵器，残破的皮甲……
在这乱世，任何一点物资，都是赵家堡活下去的资本。
他面无表情地，将一个个刚刚还活生生的人身上最后一点价值榨干，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
当楚红袖抱着一大捆沉重的狼牙箭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月光下，赵十郎正蹲在一具尸体旁，冷静地解下对方的腰带。
那份从容与冷酷，与刚才靠在她怀里时的虚弱，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楚红袖的心，莫名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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