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现场
紫禁城的春天来得迟,布库房(摔跤训练场)窗棂上的冰凌还未化尽,一群半大孩子却已摔得热气腾腾。地上铺着厚毡子,十六个精瘦的小太监光着膀子,两两扭打在一处。汗珠砸在毡子上,立刻洇开深色的斑点。
“腰沉下去!别像根风吹的芦苇!”
康熙叉腰站在场边,明黄箭袖袍的下摆掖在腰带里。他猛地揪住一个被对手掀翻的小太监的耳朵:“图海!你下盘虚得能钻狗洞!昨儿教你的‘蟒缠树’呢?”
那叫图海的孩子龇牙咧嘴:“皇上…他、他胳肢窝味儿太冲!”
满场哄笑。康熙也绷不住噗嗤一声,随即又板起脸踹他屁股:“滚去洗三遍!再输今晚别吃饭!”
笑声中,侍卫领班倭赫匆匆闪入,附耳低语:“鳌中堂往这边来了!”
康熙眼底冷光一闪:“按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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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羊肉锅里的烟雾弹**
鳌拜跨进布库房时,差点被一股浓烈的膻气顶个跟头。只见屋子中央架着口黄铜大锅,红汤翻滚,羊骨沉浮。康熙正撸着袖子,亲自往锅里下冻豆腐,热气熏得他小脸通红。
“爱卿来得巧!”康熙笑得毫无心机,“天寒地冻,尝尝朕炖的关东锅子!”
几个小太监狗腿地围上来:“中堂大人快坐!皇上亲自调的酱料!”“这羊肉是科尔沁今早刚进的!”
鳌拜狐疑地扫视全场——摔跤垫胡乱堆在墙角,几个小子正为抢肉丸子打闹,毫无章法。他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皇上…倒会享乐。”
“嗐!整天看折子脑仁疼!”康熙捞起一筷子羊肚塞进他碗里,汤汁淋漓,“不如看小子们摔跤解闷!您瞧那个黑脸的,”他随手指向正啃羊腿的图海,“昨儿被摔了七个屁墩儿!”
鳌拜彻底放松下来。他大马金刀坐下,接过康熙递来的烈酒一饮而尽:“毛孩子过家家罢了!臣当年在盛京雪地里摔跤,输了的得光膀子跑三里地!”
“那多没趣!”康熙眨眨眼,“不如赌点实在的——谁输了,谁负责扫这满地羊骨头!”
满屋哄闹中,没人注意康熙给倭赫使的眼色。角落里,两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拖走了垫子下的牛皮沙袋——那是真摔跤时减震用的,此刻早被换成塞满棉絮的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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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诏狱里的暗火**
酒酣耳热时,班布尔善突然阴恻恻出现在门口:“皇上,鳌中堂,苏克萨哈在刑部大牢…撞墙了。”
“哐当!”鳌拜手中酒杯砸在桌上:“死了没?!”
“额角破了个口子,无性命之忧……”
“废物!”鳌拜霍然起身,“本官亲自去审!看他骨头有多硬!”
康熙忙拽住他袖子:“急什么!羊肉还没吃完呢!”他扭头呵斥班布尔善,“苏克萨哈想死?给他灌参汤吊着命!等鳌中堂吃完这锅子再去料理!”
班布尔善被康熙眼中的寒意刺得一哆嗦,喏喏退下。
趁鳌拜低头啃羊排,康熙飞快向索额图比了个手势。索额图袖中滑出半块虎符,轻轻碰了下身后侍卫的刀柄——那是行动暗号:鳌拜离宫去刑部时,立刻控制其留在宫中的镶黄旗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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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腰带里的玄机**
鳌拜剔着牙起身告退,康熙亲热地送他到门口。
“爱卿的腰带旧了。”康熙忽然伸手摸向他腰间那条磨毛的犀牛皮腰带,“赶明儿朕赏你条东珠镶的!”
鳌拜下意识按住腰带扣——那里藏着九门钥匙的模印!可康熙的手已灵巧地滑开,只顺势替他掸了掸袍角的灰:“快去吧,别让苏克萨哈等急了。”
望着鳌拜远去的背影,康熙摊开掌心——一小块粘着泥的蜡丸正微微发烫。方才那一掸,倭赫已趁机把密报塞进他手里!
回到内室捏碎蜡丸,纸条上是明珠潦草的字迹:“四更,鳌拜心腹葛褚哈率三百甲士秘调西华门。”
康熙把纸条凑近火锅,火苗“腾”地吞噬了字迹。
“加炭。”他盯着跳跃的火焰,“让锅子…烧得更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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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玉泉山下的铁砂**
三日后,玉泉山脚。
康熙借口“踏青”,带着布库少年们来到一处僻静谷地。倭赫掀开草垛,露出几十个沉甸甸的麻袋。
“从今日起,摔跤垫换成这个。”康熙抓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扬——黑沉沉的铁砂簌簌流泻!
“皇上,这得摔断骨头啊!”图海惨叫。
康熙拎起一袋铁砂扛上肩:“朕陪你们扛!”他踉跄两步,铁砂袋重重砸在地上,“鳌拜能单手捻断银杯,你们连袋沙子都扛不起?”
少年们咬着牙扛起沙袋。铁砂摩擦麻袋的沙沙声里,康熙的声音淬着火:“记住!你们每摔一次,垫子下都是真刀真枪的分量!想活命,就让自己变成铁打的!”
夕阳把少年们拖长的影子钉在山岩上,像一柄正在淬炼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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