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项:读书,系统读。 在翰林院浩瀚的藏书和浓厚学术氛围中,他不再只为考试读书,而是为自己、为明理而读。他深入研究历史、典章制度,更重要的是,他系统地钻研理学。
这引出了他京官生涯最关键的一步:拜师交友,构建精神与关系网络。
他拜当时着名的理学大师唐鉴为师。唐鉴告诉他,读书首要在于“修身”,而修身之道,最要紧的是“静”和“敬”。又给他指了条明路:钻研“义理之学”(理学核心),并推荐了另一位理学笃行者、当时以严厉自省着称的官员倭仁。
倭仁的修身方法比曾国藩还“狠”。他每天从睁眼到睡觉,一言一行,甚至每个念头,都用札记记下来,然后定期拿出来与朋友“互批”,公开解剖自己。曾国藩深受震撼,也开始与倭仁、吴廷栋等少数志同道合者进行“日课”交流,互相监督批评。
除了理学圈子,他还广泛结交有识之士,如精于舆地、军事的胡林翼,才华横溢但性格狂傲的左宗棠(此时左还是举人,在京参加会试未中),以及许多同僚。他待人诚恳,虽然自己节俭,但乐于助人,慢慢积累了名声和人脉。
这十年,曾国藩从一个带着湖南土气、追求功名的青年进士,脱胎换骨为一个内心拥有坚定信仰(理学)、具备严格自我管理能力、并建立起高质量社交网络的成熟士大夫。他形成了自己为人处世的核心理念:“拙诚” —— 用笨功夫,下真心意。
外在的官位升迁反倒缓慢。从庶吉士散馆(毕业)后,他历任翰林院检讨、侍讲、侍读,都是些清要的文职闲官。直到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他才升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算是挤进了高级官员(副部长级)的门槛。这十年,他主要是在“蓄力”。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突然。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初,一封加急家书从湖南送到北京:母亲江氏病逝了。
按照礼制,官员父母去世,必须立即离职回乡,守制二十七个月,称为“丁忧”。刚刚在京城站稳脚跟、前途看好的曾国藩,必须立刻放下一切,回家。
离京那日,秋意已浓。曾国藩回望巍峨的城门和远处隐隐的宫墙,心情复杂。这里有他十年的青春,有他淬炼出的精神铠甲,有他经营的人脉网络。他不知道,这一别,再回来时,天下将不再是那个天下,而他,也将被推上历史的狂风巨浪之巅。
客观评价
曾国藩的“京官十年”,是其一生思想、性格、人际关系的“定型期”。这看似平静、按部就班的十年,实际上完成了几项至关重要的准备:
1. 精神内核的铸造:通过唐鉴、倭仁等人,他深入理学堂奥,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理想内化为毕生信仰。理学赋予他强大的精神支柱和道德勇气,使他在日后极端复杂的局势中,能始终有原则、有定力,不被轻易动摇或腐蚀。“忠诚”与“血诚”,成为他的政治名片。
2. 自我管理体系的建立:日记、静坐、戒烟、日课……这些看似琐碎的习惯,构建了一套极其严密的自我监督、自我修正系统。这套系统使他具备了超乎常人的意志力、恒心和细节把控能力。日后湘军的军纪严明、他本人的“忍”与“韧”,都源于此。
3. 高层视野与人脉的开拓:身处政治文化中心,他熟悉了帝国最高层的运作规则和潜规则,锻炼了政治嗅觉。更重要的是,他结交了胡林翼、左宗棠等一批晚清最顶尖的人才,这个以理学和实干为纽带的人际网络,将成为未来平定太平天国的最核心“智囊团”与“执行团”。
4. 从“功利”到“价值”的转变:早年为功名读书,在京十年,他真正转向为明理、为经世致用而学。这使他后来的作为,超越了单纯追求个人功利的层次,带有更强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可以说,没有这十年的“冷板凳”和“内在修炼”,就不会有后来那个能统率群伦、应对巨变的曾国藩。京城打磨掉的不仅是他的土气,更是他的浮躁和短视,为他注入了一个“中兴名臣”所需的全部精神钙质。
回乡丁忧,本该是沉浸在丧母之痛与守制宁静中的曾国藩,却注定无法平静。南方的天空已被战火映红,一个名叫“太平天国”的庞大势力正席卷湖广,震动天下。守孝的茅庐之外,烽烟四起;手中的儒家经典之上,倒映着刀光剑影。一边是必须恪守的孝道礼制,一边是摇摇欲坠的王朝江山与皇帝殷切期盼的诏书,这位刚刚修炼成型的理学名臣,将如何抉择?是继续隐居尽孝,还是毅然出山,踏入那一片未知的生死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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