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知......李佑剥着虾壳,满脸诧异。
张角啜着酒笑道:老夫虽不修边幅,却最喜清静。
若非心事难解,你可到不了这儿。
李佑长叹一声:晚辈确有一惑。
自修习太平要术以来,始终无法参透——天地万物,真能一卦尽知否?
小娃娃,张角抓了把花生米摇头,卦无算尽。
(接张角嚼着花生米,这佐酒之物确实妙极。
李佑浅酌一口,仍不解其意。
既不可算尽,又何必起卦?若执意算尽,该当如何?
请先生明示。
张角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在茅屋中回荡。想不到连你这般聪慧的人也会需要我解疑?
你脑子里装着这么多新奇想法,怎么唯独对奇门遁甲一窍不通?
李佑梗着脖子没有应声。
作为新时代青年,他不仅不信这些,甚至从未接触过——除了火车站旁那些摆摊算命的。您就别取笑我了。李佑苦笑道。卦象不过是先人总结的经验之谈,用来推测大势。
说它不准,可都是先人智慧的结晶;说它准,有时候也就那么回事。
给你举个例。张角正襟危坐,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佑,若我算定一个天资聪颖、品性中上的坚毅孩童将来必成人中龙凤,这卦可准?
自然准。李佑沉吟道。若这孩子得知后深信不疑,从此不思进取终日游荡,最终碌碌无为——现在这卦还准吗?
李佑陷入了沉默。
此刻他终于明白张角所谓卦不可算尽的深意,也看清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当他算出郭图来访利大于弊,又发现郭图在袁绍阵营处境艰难时,就已经放松了警惕。
在谈判中只顾索要最大利益,忽略了郭图敏感的承受能力和睚眦必报的脾性。
在自家地盘谈判更让郭图陷入不得不答应的境地,加之郭图辩才不及,武力不敌,事败归去还要面对袁绍的失望与政敌的攻讦。
这种情况下,本就不够明智的郭图很可能只看到 迫的屈辱,却看不到合作的实际利益。
对这等谗佞小人而言,事情成败尚在其次,颜面得失才是关键。受教了!李佑郑重拱手。早说过这些东西对你无用。张角用袖子抹去嘴边油渍,难得正色道,你有自己的路要走,这些权当消遣罢。
自己的路?李佑喃喃重复。对,你自己的路!张角发出标志性的爽朗笑声,明白就好。
今日畅谈甚欢,但天色已明,你该走了。
李佑会意起身作揖:改日再来拜访。
目送李佑离去后,满桌食物随之消散。
张角望着逐渐透明的手掌轻叹:时候不多了啊。
伏案的李佑猛然惊醒,冷汗涔涔。
他拭去额前汗珠,解开衣襟靠上椅背,良久才轻咬嘴唇低语:过错犹可恕,仇怨必须偿。
“我李佑不负天下人,天下人也休想负我。”
两个月后。
南皮城,袁绍府邸。
政务厅内,袁绍怒火滔天。放肆!放肆!”
沮授呈上的情报让袁绍再也无法压抑胸中怒火。
他猛然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将眼前的书案劈成两半。我袁本初还要忍耐到何时!”
“先前刘备那小儿公开造纸术,害我们功亏一篑。”
“尔等当时劝我,说与公孙瓒对峙不宜再生战事。”
“如今呢?如今呢!”
“刘备竟在清河以北五里处建了一座小城,取名‘图南’?”
“方圆不足五里,城墙高不过两丈,也配叫城?连猪圈都不如!”
袁绍狠狠将佩剑掷于田丰面前,冷眼扫视众谋士。此地地处北方,他竟敢叫‘图南’,意欲何为?”
“说!他到底想图什么南?”
沮授心中暗叹。
还能图什么南?自然是南皮的“南”
!
然而这话岂能直言?说出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主公息怒,刘备虽自称汉室宗亲,实则心胸狭隘,望主公莫要动怒。”
此前郭图强夺造纸术时,沮授曾极力劝阻,但袁绍执意为之,认为此举百利而无一害。
如今遭刘备报复,反倒怪罪于他们,实在令沮授有苦难言。
然而事态发展至此,他也始料未及。
刘备心怀怨恨尚可理解,毕竟界桥伏击使其二弟关羽负伤,报复合乎情理。
可刘备麾下的李佑,简直是个疯子!
平原所售书籍中,此人含沙射影,连续两月辱骂袁绍,未曾停歇。
袁绍一方也曾以书籍反击,但因造纸术公开后流传过广,影响力远不如刘备一方。
况且……实在骂不过啊!此人言辞之毒辣,字字诛心,句句刺耳。
沮授至今记得其中一句——
“四世三公,家财万贯,却无为民之心,真个是袁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天下世家谁不是如此?岂独袁家之过?可偏偏难以反驳,令他焦头烂额。哼!”
袁绍重重冷哼一声,一脚踢飞地上断裂的书案。我袁本初何曾受过此等大辱!”
袁绍环顾四周,见众谋士噤若寒蝉,愈发恼怒。怎么都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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