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五年的初夏,长安城秦国公府邸的书房内,冰鉴里散出的丝丝凉气,勉强驱散着关中平原的早暑。吴用轻摇羽扇,目光落在面前一幅巨大的西北舆图上,西夏兴庆府的位置被朱砂细细地圈了出来。
“主公,”吴用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西夏之局,火候已到,该落子了。”
蔡攸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中灼灼的石榴花,淡淡道:“谋划数年,也该见见真章了。传令吧,让暗处的棋子,都动起来。”
“是。”吴用躬身,随即走到一侧的书案,提笔蘸墨,写下数封语意隐晦的密信,用上不同的火漆印鉴。一名身着灰衣、气息几近于无的暗卫悄然现身,将信件贴身藏好,无声无息地退出了书房,消失在长安城的街巷之中。
一、深宫毒计:春风散骨
数日后,西夏皇宫,柔仪殿。
夜色如墨,殿内只余几盏宫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香炉中袅袅升起的,并非平日惯用的龙涎香,而是一种极淡雅、略带苦涩药味的冷香。阿依丽,这位深受西夏国主李乾顺宠爱的“香香公主”,正轻移莲步,将一小撮近乎无色的粉末,用银簪尖端小心翼翼地拨入香炉的灰烬之中。她的动作娴熟而精准,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做一件日常的琐事。
这便是“春风散”。名似雅致,实则是吴用麾下精通药理的能人异士,精心调配的一种慢性奇毒。其性极缓,微量的毒素会随着呼吸、饮食日积月累,悄然侵蚀人的五脏六腑,初始症状如同积劳成疾,或感染风寒,表现为咳嗽、乏力、盗汗,御医诊脉,多半会认为是虚劳之症,开出温补之药。然而,这些补药非但无效,反而会加速毒素对脏腑的损耗,如同慢火炖肉,直至精髓耗尽。
阿依丽潜入西夏皇宫已有数年,凭借其绝世的容颜、曼妙的舞姿和看似天真烂漫的性格,早已深得李乾顺信任。她不仅将“春风散”混入熏香,更在李乾顺日常饮用的茶汤、喜爱的点心,甚至批阅奏章时研磨的墨锭中,都加入了微不可察的剂量。她就像一只最有耐心的织网蜘蛛,悄无声息地将死亡的丝线,一层层缠绕在西夏国主的生命之上。
今夜,她刚刚收到通过秘密渠道传来的指令:“风起,速行。”她知道,最后的阶段开始了。她需要更加精准地控制剂量,既要让李乾顺的身体状况稳步恶化,引起朝堂的注意和不安,又要确保不会突然暴毙,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她看着铜镜中自己娇艳依旧的容颜,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家仇国恨,多年的潜伏隐忍,都将在不久的将来,迎来清算。
二、旧邸收心:恩威并施
与此同时,兴庆府城南,一座看似普通的宅邸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此处是辽国降将李良辅的府宅。虽为将军府,陈设却难掩几分落魄。李良辅此刻正襟危坐,眉头紧锁,看着对面那位不速之客。
来人正是萧干。他虽身着常服,但眉宇间那股久居人上的贵气与沙场淬炼出的威严,却无法掩饰。他并未急于开口,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略显粗粝的茶汤,目光扫过厅堂略显陈旧的布置,最后落在李良辅略显局促的脸上。
“李将军,”萧干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一别数年,可还认得故人?”
李良辅连忙起身,躬身行礼:“末将……参见奚王殿下!”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等级森严的辽国旧部体系中,萧干作为奚王,地位远在他这个普通将领之上。即便辽国已亡,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尊卑秩序,依然有效。
萧干抬手虚扶,示意他坐下。“不必多礼。如今你我都是一样,寄人篱下罢了。”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萧索,“只是,每每想起当年临潢府外的草原,上京城的灯火,这心里……终究是意难平啊。”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李良辅内心最深的痛处。他作为辽将降夏,虽得任用,却始终被西夏核心权贵视为“异族”,难以真正融入,时常感到孤立和压抑。萧干的话,勾起了他对故国的思念,也激起了他潜藏的不甘。
见李良辅神色动容,萧干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良辅,你乃堂堂七尺男儿,一身本事,难道就甘愿终生屈居在这党项朝堂,看人脸色,为人鹰犬?难道就不想有朝一日,重振我契丹(泛指辽国部族)声威,让世人再不敢小觑我等?”
李良辅喉头滚动,欲言又止。
萧干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却带着无比的诱惑:“如今,有一条明路摆在眼前。有一位大人物,雄才大略,志在天下。他赏识将军之才,愿以国士相待。若将军愿助他一臂之力,待功成之日,裂土封王,独镇一方,岂不远胜于此地仰人鼻息?”
说着,萧干从怀中取出一份礼单,轻轻推至李良辅面前。上面罗列的金银、珍宝、乃至承诺未来给予的草场、部众,数目之巨,令人咋舌。这是蔡攸通过“三江商社”积累的雄厚财力,此刻成了最具说服力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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