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六年的严冬,以一种近乎残忍的酷烈,席卷了塞北荒原。寒风裹挟着雪沫,如同无数冰冷的沙砾,抽打着这片苍茫而死寂的土地。岳飞率领的大军,在攻占了一座名为朱仙镇 的废弃屯堡后,终于如同强弩之末,陷入了油尽灯枯的绝境。
朱仙镇,位于云中(大同)东北百余里外的一片开阔地带,残垣断壁,早已人烟绝迹。选择在此暂歇,实属无奈。大军自深入漠南以来,连续转战,虽屡破金军,自身伤亡亦不小,更致命的是,那根维系生命的补给线,早已被金军的游骑撕扯得支离破碎。粮草,彻底断绝了。最后一点麸皮混合着雪水煮成的糊糊,也在三天前消耗殆尽。箭矢,所剩无几,许多士卒的箭囊里,只剩下寥寥数支,甚至空空如也。严寒,成为比金军更可怕的敌人。衣衫褴褛的将士们,在破屋断壁间蜷缩着,依靠彼此体温和一点点篝火余烬抵御着彻骨的寒冷,冻伤、疾病蔓延,士气如同在风中摇曳的残烛。
岳飞站在一段倾颓的土墙上,任凭风雪扑打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昔日锐利如鹰的眼神,此刻布满了血丝,深陷的眼窝中,是难以化开的疲惫与忧愤。他望着远处天地相接处那一片灰蒙蒙的、预示着更大风雪的低沉天空,心中那点侥幸的火星,终于彻底熄灭。应天的旨意,幽州的补给,全都成了虚幻的泡影。他收到的最新一封来自“枢密院”的公文,依旧是一通“仰赖将军忠勇,就地筹粮,朝廷竭力转运”的空洞言辞。他明白了,他和他的两万儿郎,已被无情地抛弃在这片绝地。
“父帅,” 岳云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艰难地走来,将一件勉强还算完整的皮氅披在岳飞肩上,声音沙哑,“弟兄们……又开始挖草根,剥树皮了。”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此刻脸颊消瘦,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岳飞没有回头,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看到营地角落里,几个伤兵正将好不容易找到的、带着泥土的草根塞进嘴里,看到一名老伙夫将最后一点盐巴小心翼翼地化入一锅煮沸的雪水中。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攫住了他的心脏。这些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有倒在冲锋的路上,却要活活饿死、冻死在这异乡的雪原。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来,脸上是极度的恐惧,“元帅!不好了!四面八方……全是虏骑!我们……被包围了!”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随即,黑线迅速变粗,扩大,最终化作了漫山遍野、无边无际的金军骑兵浪潮!无数的旌旗在风雪中招展,代表着死亡的女真狼旗、契丹鹰旗、奚族幡旗,如同丛林般密集。战马的嘶鸣声、铠甲的碰撞声、以及那种数万大军行进时特有的低沉轰鸣,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交响乐,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完颜宗弼(兀术)的主力,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他不仅集结了云中、大同府的所有守军,更不惜代价,从正在蒙古草原上与塔塔儿部对峙的前线,紧急抽调了最精锐的“合扎猛安”亲卫骑兵和数支生力军。总数超过八万的金军,如同一个巨大的铁桶,将小小的朱仙镇围得水泄不通。这一次,兀术不再后退,也不再诱敌,他要的,是全歼这支让他屡屡受挫、寝食难安的岳家军,用岳飞的头颅,来洗刷他的耻辱,重振大金的国威!
突围,成了唯一渺茫的生路。岳飞迅速召集所有还能战斗的将领和士卒。没有慷慨激昂的阵前动员,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决绝的眼神。
“弟兄们!” 岳飞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岳某无能,累及三军,陷此绝地!身后,是故国山河;身前,是虏寇刀枪!唯有一条路——杀出去!岳某,愿为诸君前驱!”
“愿随元帅死战!” 残存的将士们发出了震天的怒吼,这怒吼压过了风雪的呼啸,带着一种悲壮的、与命运做最后抗争的惨烈。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模式。岳飞将还能作战的约一万五千人(其中包含大量伤兵)分为三队,自率背嵬军为中军,张宪、王贵为左右翼,岳云率踏白军残部为先锋,向东南方向——雁门关的方向,发起了决死突击。
金军没有给宋军任何机会。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缺少盾牌和盔甲的宋军士卒成片倒下。重甲骑兵如同移动的山峦,发动一波又一波的墙式冲锋,试图将宋军的阵型冲散、碾碎。轻骑兵则在外围游弋,用弓箭精准地射杀任何脱离阵型的个体。
岳云一马当先,双锤舞动如风,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试图为大军杀开一条血路。张宪、王贵、牛皋等将,个个浑身浴血,死战不退,与涌上来的金军绞杀在一起。每一步前进,都需要用无数的生命去填。雪地被鲜血染红,随即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坨。断臂残肢随处可见,垂死的呻吟和兵刃的交击声混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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