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大婚之日
汴京的运河码头,晨雾似牛乳般漫在水面,将岸柳、石阶、停泊的船只都晕染得朦胧。卯时刚过,一声清越绵长的船笛声刺破雾霭,像一把银梭,织开了黎明的帷幕。沈砚之立在“安澜号”的甲板上,绯红官袍绣着暗纹流云,被风掀起的边角猎猎作响,衬得他眉目愈发朗俊,眼底藏着按捺不住的光。这艘船正是三年前载他远赴扬州的那艘,船身重新髹了枣红色的漆,桐油的清香混着河面上的水汽漫开来,沁人心脾;甲板上的青石板被匠人反复打磨,锃亮得能映出晨光里的云影与人影,连缝隙里都扫得干干净净。
船头临着水的位置,摆着两张雕花木纹的紫檀木案,案角嵌着细小的铜钉,泛着温润的光。左边案上摊开着一册《扬州盐政辑要》,深蓝色的封面上,沈砚之当年的批注墨迹已有些淡,却依旧字字力透纸背,那是他在扬州无数个不眠之夜的心血;右边案上叠着墨兰的《农桑记》,蓝布封面上绣着株小小的稻穗,针脚细密,是她昨夜灯下亲手补绣的,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各地的谷种特性、耕种时令与防虫之法,夹着的几片不同品种的稻叶标本,早已被岁月压得平整如纸,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案边还摆着一个白瓷瓶,插着两枝初绽的白梅,清冽的香气与草木香、桐油香缠在一起,格外清雅。
“来了!”码头上有人低呼一声,带着几分雀跃。
沈砚之猛地回头,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墨兰正从码头的青石板石阶上缓缓走来。她身着一袭正红的嫁衣,凤冠霞帔流光溢彩,大红的衣料上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纹,间或缀着细小的珍珠,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裙摆扫过青石板路,绣在裙裾上的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她没戴寻常新娘那般沉重的凤冠,只在乌黑的发间簪了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翠羽鲜活,金饰璀璨,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步履轻轻晃动,叮当作响,像一串碎落的星子,清脆悦耳。
母亲林氏身着宝蓝色的褙子,扶着她的手臂,一步步走到跳板前停住。墨兰抬头望了眼甲板上的沈砚之,晨光恰好穿透晨雾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忽然就想起那年他离京赴扬州,也是在这码头,他穿着藏青官袍,站在这艘船的甲板上,对她说“等我回来”,语气坚定。如今,他真的回来了,还带来了这艘载着承诺的船,要接她共度余生。
沈砚之大步走下跳板,木质的跳板微微晃动,他却走得沉稳。在她面前站定后,他没有像寻常新郎那样去接凤冠,而是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袖口——那里绣着一圈细小的稻穗,是她昨夜熬夜添上去的,藏着她的心意。“上船吧。”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却字字清晰,“这船载过我去扬州,今日,载我们回家。”
墨兰将手轻轻放进他掌心,他的手还带着甲板上的微凉,却握得极紧,仿佛要将她的温度刻进骨血里。踏上“安澜号”的那一刻,她目光扫过船头的两本书,忽然笑了——他带了他视若性命的盐政,她带了她日夜牵挂的农桑,就像带了彼此最珍视的信仰,要一同奔赴往后的岁月。
船缓缓驶离码头,岸上的人声、脚步声渐渐远了,只剩下水波荡漾的声音。沈砚之牵着墨兰走到船头,运河两岸的柳丝垂到水面,微风拂过,搅碎了满河的晨光,粼粼波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他从袖中取出两块玉佩,玉质温润通透,是上好的和田白玉,上面都精心刻着一个“民”字,只是一块玉佩边缘琢着细密的稻穗纹,另一块则镂着细小的盐粒纹,打磨得光滑圆润。
“这块给你。”他拿起那枚琢着稻穗的玉佩,用红绳细细系在她腕间,红绳绕过指尖,与她嫁衣上的流苏缠在一起,相映成趣。“当年在扬州,我对着运河发誓,此生定要整饬盐政,让百姓有盐吃、有饭吃,不再受匮乏之苦。”他望着她的眼睛,目光真挚,“如今娶了你,才明白‘为民’二字,不只是护天下苍生,更是护身边之人,护你岁岁平安。”
墨兰心中一暖,解下腰间自己绣的锦缎荷包,荷包上绣着“五谷丰登”的纹样,里面装着两包细细的种子——一包是她耗费数年心血亲手选育的“汴梁红”麦种,颗粒饱满;另一包是从扬州带回的“邗江绿”稻种,抗旱耐涝。“我把《农桑记》带来了,往后你的盐政里,也该添上农桑的事。”她把荷包轻轻塞进他怀里,指尖触到他滚烫的衣襟,感受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就像这两粒种子,种在同一片地里,相互滋养,才能长出最好的收成;我们俩,也该同心协力,才能不负初心。”
船行至河心,水流变得平缓,两岸的景色愈发开阔。沈砚之忽然转身,对着墨兰深深作揖,动作郑重得如同在朝堂上觐见天子,带着满心的敬重与珍视。墨兰也屈膝回礼,发间步摇的流苏扫过他的手背,痒得他心头一颤,眼底的笑意愈发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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