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一行人离去带来的压抑尚未完全消散,青云剑宗内又迎来新的客人。
数只体型优雅、通体萦绕着淡淡药香的青鸾,拉着几辆造型古朴、刻满草木云纹的飞舟,缓缓降落在主峰迎客广场。飞舟之上,走下数十名身穿玄色丹炉纹饰道袍的修士,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清癯、眼神温润,气息如同千年古药般醇厚绵长的老者,正是玄丹道宗此次带队的丹辰子长老。
与皇极殿的霸道张扬不同,玄丹道宗众人气质更为内敛平和,但那隐隐散发出的、与天地灵气异常亲和的气息,以及若有若无萦绕的丹香,无不昭示着他们在丹道一途上的深厚造诣。
“丹辰子道友,别来无恙。”宗主云丹青亲自相迎,笑容和煦。青云剑宗与玄丹道宗关系素来还算融洽,多有丹药往来。
“云宗主风采更胜往昔。”丹辰子含笑回礼,目光温和地扫过四周,在看到人群中脸色尚有些苍白的林风时,微微停顿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如常。
两大宗门高层寒暄之际,门下弟子自然也相互打量、交流。玄丹道宗弟子大多神情带着一丝属于丹修的矜持与傲然,而青云剑宗弟子则多是好奇与探究。
按照惯例,此类交流访问,往往会安排一场年轻弟子间的“论道”,并非武力比拼,而是理念与见识的碰撞。此次,便定下了“丹剑之辩”。
论道场设于主峰一处开阔的云台之上,四周云海翻腾,中央设有蒲团。双方长老落座旁观,年轻弟子则分列两侧。
丹辰子身后,一名身穿玄色金边道袍、面容俊美甚至带着几分阴柔之气的青年越众而出,他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然笑意,目光扫过青云剑宗年轻一代,尤其在叶孤云和林风身上停留片刻。此人便是玄丹道宗此行的天骄,大长老亲传弟子——赵昊。其丹道天赋卓绝,据说已能独立炼制五品灵丹,修为亦达金丹初期巅峰,更兼修丹武合一之术,实力不容小觑。
“久闻青云剑宗剑道通玄,门下弟子皆有一颗纯粹剑心。”赵昊开口,声音清越,却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我玄丹道宗,则以丹道窥探天地至理,调和龙虎,逆转生死。不知今日,可否请教贵宗高徒,对于‘道’之根本,有何见解?是手中之剑更能直指本源,还是炉中之丹,更能通达大道?”
此言一出,云台之上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这问题看似平和,实则尖锐,直指两家核心道统之争。
青云弟子这边,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刚刚经历大战、展现出非凡剑意韧性的林风,以及气质孤高的叶孤云。叶孤云眉头微蹙,他精于剑,却不善言辞。
林风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略一沉吟,便在一位长老的眼神示意下,缓步走出。他内伤未愈,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清澈而坚定。
他先是对着双方长老及赵昊微微一礼,然后平静开口:“赵师兄所言,剑与丹孰能更近大道,依林风浅见,此问本身,或许便落了下乘。”
“哦?”赵昊眉毛一挑,带着几分戏谑,“愿闻高见。”
林风不疾不徐,声音清晰地传遍云台:“剑,是器,是术,亦是心。丹,是药,是理,亦是道。然,无论是剑是丹,终究是‘用’,是通往大道的‘途径’之一,而非大道本身。”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辈修士,所求为何?是超凡脱俗,是感悟天地,是掌控法则,是求得永恒。无论持剑斩破虚妄,还是炼丹调和阴阳,其根本目的,皆在于此。若论何种途径更近大道,无异于问渡河之人,是舟更快,还是桥更稳?答案,或许只在于渡河之人自身,更擅长驾驭舟,还是行走于桥。”
“于我而言,我持手中剑,并非因认定剑道高于丹道,而是因我之‘心’,与剑相合。剑心纯粹,方能映照己身,明心见性;方能斩断迷雾,直指本真。以此纯粹之心,方可承载万法,洞察万物之理。届时,丹道也好,器道也罢,乃至天地万法,皆可为我所用,皆可助我印证大道。故而,非是剑高于丹,而是‘心’为根本。心至纯,则剑可通神,心若通明,观丹亦可得道。”
这一番话,并非慷慨激昂,却如涓涓细流,阐述着一种“以心为本,万法为用”的理念。他将剑道拔高到“心”的层次,强调内心的纯粹与通透才是根本,而剑只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途径,同时并不否定丹道等其他途径的价值,只是表明了自己的选择与道路。
这番论述,既维护了剑修的尊严与信念,又没有贬低丹道,格局顿时开阔起来。
不少青云弟子听得眼睛发亮,暗自点头。连宗主云丹青和几位长老眼中也露出赞许之色。此子不仅天赋异禀,心性见识亦是不凡。
赵昊脸上的傲然笑意微微收敛,他没想到林风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避开了直接的“孰优孰劣”,反而上升到了“心性根本”的层面。这让他准备好的许多驳斥之言,一时难以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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