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光和三年,腊月二十二日(公元180年末,距新年仅余八日)腊月的蓟城,已是北风凛冽,呵气成霜。城池的夯土墙垣上覆盖着一层未化的积雪,如同披着素甲的巨人,沉默地矗立在幽燕大地上。
城内,已然透出几分年节将至的喧腾。虽世道不易,但年总要过。坊市间飘出熬制饴糖的甜香,偶尔有孩童追逐着点燃爆竹(真正的竹节),发出“噼啪”的脆响,驱散着岁末的寒意。家家户户门前开始悬挂桃符,一种忙碌而期盼的气氛在寒风中弥漫,这是乱世中难得的、属于寻常人家的温暖与希望。
刺史府门前,刘虞为刘锦送行。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路上小心,早日归来。”
刘锦深深一拜,不再多言,转身利落地翻身上马。高顺紧随其后,三十名精锐骑士无声地列队,甲胄与兵器在灰蒙蒙的冬日天光下泛着冷硬的质感,与城中渐浓的年节氛围格格不入。
就在驶出城门洞的一刹那,仿佛跨越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城内是“年”,城外是“征”。
一边是即将到来的团圆与温暖,一边是前路未卜的孤寂与寒凉。
刘锦勒住马缰,回头望去。蓟城那高大的城墙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无比坚实,又无比遥远。那是家的象征,是父亲的权势所能庇护的范围,也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安宁之地。
一股强烈的对比冲击着他的内心。他正要离开这乱世中难得的“桃源”,主动踏入那片广袤、未知而充满危险的土地。新年分别,更添了几分“断肠人在天涯”的萧索。
“高军侯。” 他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声音在风中却异常清晰稳定。
“在,公子。”高顺驱马靠近半步。
“走吧。”刘锦一抖缰绳,目光从身后的蓟城收回,坚定地投向南方那苍茫的大地,“我们的路,在前面。”
车马在官道上不疾不徐地行进,连续几日的赶路,让队伍都带上了一丝风尘与疲惫。这日晌午,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坡下休整用饭。刘锦接过亲兵递来的热汤,很自然地坐到了正在检查马具的高顺身旁。
“高军侯,”刘锦吹了吹碗中的热气,看似随意地问道,“我常听父亲赞你忠勇沉稳,乃军中栋梁。心中一直有些好奇,我没记错军侯是并州人士,为何会在父亲麾下?”
高顺闻言,放下手中的马刷,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静,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对往事的追忆。他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沉声答道:
“回公子,末将确是并州雁门人士。边郡苦寒,又多胡患。末将年少时,家乡曾遭鲜卑流寇袭扰,父母皆亡于战乱。”他的声音平稳,但握着马刷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末将孤身一人,遂投了边军,只想凭手中刀剑,多杀几个胡虏,也为死在胡人马蹄下的乡亲们讨个公道。”
刘锦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数年前,末将在代郡军中任一小校,奉命清剿一伙与外部勾结、劫掠商旅的马匪。那伙匪徒极其狡猾,凭借地形与我周旋。末将勘察地形后,于飞狐峪设伏,激战半日,终将其主力尽数歼灭,并生擒了匪首。”高顺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彼时,主公(刘虞)正奉旨巡视北疆各郡,考察边务,恰至代郡。听闻此战,便召末将前去问询。主公并未先问斩获多少,而是细问了交战过程,尤其问了战后如何安置被裹挟的流民,以及边军士卒的伤亡抚恤情况。”
说到这里,高顺的语气有了一丝变化,带着一丝感佩:“末将据实以告。主公听后,沉默片刻,对末将言道:‘为将者,知进退,晓地利,是为勇;胜而不骄,顾念士卒与百姓,是为仁。勇仁兼备,方为良将。’”
“之后,主公便下令,将末将调至蓟城,擢升为军侯,直属刺史府,负责整训亲卫,协防北疆。”高顺总结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刻板,“末将出身微末,得蒙主公赏识,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唯有竭诚奉公,以尽忠勤。”
刘锦听完,缓缓点头,心中已然明了。父亲刘虞看重的,不仅是高顺的军事才能,更是他那份在残酷战争中依旧保留的、对士卒和百姓的仁念,这与父亲的执政理念不谋而合。
他看着高顺,真诚地说道:“父亲常言,治国安邦,首在得人。他能得遇军侯,是父亲之幸,亦是我幽州之幸。军侯不仅勇毅过人,更难得的是这份体恤下情、顾念大局的仁心。此番游学,有军侯在侧,我方能安心去看,去听,去学这天下之事。”
他没有直接褒奖高顺的勇武,而是精准地点出了刘虞,也是他自己最看重的高顺的内核——那份超越单纯武夫的“仁”与“责”。这番话,既肯定了高顺的价值,也暗示了对他品格的欣赏与认同,远比简单的拉拢更为深刻。
高顺身形微微一震,抱拳道:“公子过誉。护卫公子,是顺之本分。”他的回应依旧简洁,但看向刘锦的眼神,却比平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这位年轻的公子,似乎能看到他内心深处所坚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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