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刘锦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没有转身，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打破了帐内的寂静：“仲德，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程昱知道主公问的是刘备，他阴鸷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声音平缓而冷静：“刘备，人杰也。”他开口便定了性，“其志，绝不止于做一富家翁，或是一郡守。”
“哦？”刘锦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何以见得？他方才所言，句句不离汉室、黎庶，情真意切，连我都差点被其感动。”
程昱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冷酷的弧度：“正因其过于情真意切，反而显得不真。寻常人若得主公如此招揽，即便不愿，也多是惶恐推辞，或直言高攀不起。而刘备，却能将拒绝之言，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占据大义名分，反让我等觉得强留他便是阻碍其报国之路。此等机变与口才，岂是寻常织席贩履之辈所能有？”
他顿了顿，继续剖析，目光锐利如刀：“更关键者，在于关羽、太史慈二人。此二人，皆乃世之虎将，心高气傲，竟能对刘备如此死心塌地，甘受贫贱，毫无怨言。能得如此豪杰倾心相随，刘备之能，可见一斑。他绝非池中之物，今日潜龙勿用，只因风云未至。”
刘锦默默听着，程昱的分析与他心中的判断不谋而合。他走到案前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仲德所言，深得我心。”刘锦终于开口，眼神变得幽深，“此人……我看不透。他看似宽厚仁德，但那份仁德之下，藏着的是一颗坚韧不拔、乃至……不甘人下的雄心。他今日能因‘不愿负兄弟盟誓’、‘不忍离抗敌前线’而拒绝我，他日便能因同样的理由，做出任何事。”
说到这里，刘锦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他来自后世，自然清楚刘备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在远比现在更恶劣的境地下，屡败屡战，最终硬生生开创蜀汉基业的枭雄！其韧性、其笼络人心的本事、其百折不挠的意志，都是最顶级的。这样一个人，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必须……
程昱敏锐地捕捉到了刘锦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厉色，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主公，是否……”他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意味不言自明。
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刘锦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下。他沉默了足足有十息的时间，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权衡。最终，他缓缓摇了摇头，眼神恢复了清明与冷静。
“不，此时不宜。”刘锦沉声道，语气斩钉截铁，“其一，刘备毕竟也是宗室，无名而杀之，必损我声名，寒了天下豪杰之心，得不偿失。其二，关羽、太史慈皆在侧，若事有不密，反目成仇，便是凭空树此强敌，智者不为。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他目光再次投向舆图，“广宗未下，张角未平，此刻内耗，非但朝廷不容，亦会错失良机。”
他看向程昱，做出了决断：“此人，既不能为我所用，便需小心提防。仲德，你要派人，留意他们的动向。尤其是……他们与幽州公孙瓒，以及任何其他潜在势力接触的迹象。”
程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赞同，主公能在此刻保持冷静，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这正是他愿意倾力辅佐的原因。他拱手肃容道：“昱明白。主公放心，刘备之一举一动，必在掌控之中。”
刘锦点了点头，心中那因招揽失败而产生的一丝涟漪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晰的认知和警惕。在这乱世之中，英雄并起，像刘备这样的枭雄，其潜力与威胁，丝毫不容小觑。
刘备，无疑已经被他列入了需要重点关注的名单。
且说刘锦与程昱在帐内密谈之时，张飞跟着赵云一同出来，嘴里还在不住地嘟囔，那张黑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和几分不爽利。
“啧，真是的！那红脸的和那个叫太史慈的，看着就是好对手！偏偏大哥不让打，说什么以礼相待……俺老张拳头都痒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赵云在一旁看着，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位二哥的脾性，如同炮仗，一点就着，尤其是见着高手，不切磋几下浑身不自在。他温言劝道：“二哥，大哥自有考量。那刘玄德亦是人杰，关、太史二位更是豪杰，初次见面便动拳脚，确实于礼不合。”
“礼？啥礼不礼的！”张飞环眼一瞪，不满地看向赵云，“三弟，你就是太讲规矩！咱们武将，不打不相识嘛！”他说着说着，目光在赵云那挺拔的身姿和沉稳的气度上扫过，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那股没能发泄出去的比武欲火仿佛找到了新的出口。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赵云，脸上瞬间堆起一个看似憨厚实则不怀好意的笑容，大手重重地拍在赵云的肩膀上（幸好赵云下盘稳，不然非得被他拍个趔趄）。
“嘿嘿嘿……”张飞笑得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三弟啊，你看，哥哥我这浑身力气没处使，憋得难受。那红脸的打不成，那个太史慈也打不成……”他凑近了些，语气带着十足的诱惑和“威胁”，“你可是咱自家兄弟，总不能看着二哥我憋出病来吧？来来来，陪二哥过过招！让俺老张看看，你这段时间枪法有没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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