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眼神开始有些涣散,但强撑着继续说道:
“立刻……立刻派人,以最快速度……将此地情况……禀报并州贾文和……他……他自有决断……”
交代完最紧急的军务,程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神中的锐利渐渐柔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无法化开的遗憾。他目光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营帐,看到了遥远的蓟县,看到了那个他选择辅佐的年轻主公。
“黄将军……”他声音越来越低,如同风中残烛,“烦请……转告主公……”
“昱……才智浅薄,得遇明主……幸甚……本想……亲眼看着他……扫平群雄,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奈何……天不假年……”
他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只牵动了伤口,带来一阵痛苦的抽搐。
“臣……程昱……不能再……随主公征战了……也……看不到那一统天下的……盛世了……”
话音渐渐低落,终至不可闻。他那双曾洞察局势、谋划千里的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抹神采,消散于无。那只抬起欲要指示地图的手,也无力的垂落下去。
帐内,死寂无声。
唯有营外呜咽的风声,如同为这位刚毅狠决、算无遗策的谋士,奏响的最后一曲挽歌。
黄忠这位铁打的汉子,此刻也是虎目含泪,他缓缓单膝跪地,对着程昱的遗体,重重抱拳。田豫也随之跪下,深深埋首。
“军师……走好!”黄忠的声音沉重如铁,“忠……遵令!”
他站起身,脸上所有的悲戚瞬间被坚毅所取代。他深深看了一眼再无生息的程昱,猛地转身,大步走出营帐。
“传令全军!拔营!撤往襄陵!”
“派出快马,星夜兼程,前往晋阳,面见贾诩都督,呈报军师……遗令!”
初平四年,冬,十一月末。
天空阴沉得像一块巨大的铅块,低低地压在大地上。不知从何时起,细碎的雪沫开始飘洒,很快便成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覆盖了血迹斑斑的战场,覆盖了蜿蜒的道路,也试图覆盖这支军队身上沉重的悲伤。
幽州军撤退的队伍,沉默地行进在银装素裹的原野上。没有胜利的凯歌,只有车轮碾过积雪的嘎吱声,马蹄沉闷的哒哒声,以及伤员压抑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团白雾,旋即被寒风撕碎。失败的气息,如同这刺骨的严寒,渗透进每一个士卒的骨髓。
在这支沉默队伍的最中央,一辆普通的辎重马车被特意空了出来。车上,静静躺着一个被黑色幽州军旗严密包裹、勾勒出人形轮廓的躯体。雪花落在军旗上,积了薄薄一层,又被风吹走,周而复始,仿佛天地也在为他默哀。
那是程昱。
那面曾经代表着他智慧、权威与冷静的“程”字帅旗,此刻卷起了旗杆,与他的遗体并排放在一起,如同他已然沉寂的思绪。
黄忠没有骑马,他牵着战缰,默默地走在马车旁,花白的须发和铁甲上都落满了雪,他却没有拂去。他的目光时而望向远方被雪幕笼罩、若隐若现的襄陵城,时而落在那辆无声的马车上,眼神空洞而悲戚。田豫紧随其后,脸色同样凝重,每一次看向那面军旗,嘴角都不由自主地绷紧。
全军上下,无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卒,在经过这辆马车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将目光投向那面覆盖着军旗的遗体,然后迅速低下头,加快步伐,仿佛不忍多看。一种无形的、巨大的悲痛和失落,如同这冬日的阴云,笼罩在整支军队的上空。
他们败了,战无不胜的幽州军败了,这一败他们失去了敬若神明的军师,这一败他们无数的同袍永远留在了临汾城外的冰天雪地里。
风雪更急了,呼啸着掠过荒原,吹动着覆盖遗体的军旗一角,猎猎作响,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队伍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迹和车辙,很快就被新的落雪覆盖,仿佛要将这一切悲伤与痕迹都掩埋。
然而,那份刻在心底的痛,那份失去重要之人的黑暗,却如同这冬日里最沉重的寒冰,凝固在每一个幽州将士的心头,难以消融。
临汾城,太守府。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巨大的伤亡数字冲淡。吕布看着手中那份染着血污的统计竹简,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阵亡八千零五十二,伤五千二百一十三……”他低声念出这个数字,随手将竹简扔在案上,发出一声复杂的苦笑:“呵呵……好一个黄忠,好一个幽州军……真是一场惨胜啊。”
厅内众将,成廉、曹性、宋宪等人,皆尽默然。他们亲身经历了那场战斗,深知幽州军顽强的战斗力和严密的组织度。若非吕布神勇,若非法正奇谋,若非那幸运地击杀了程昱……胜负犹未可知。
然而,吕布的苦笑很快转化为一丝狰狞的快意,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酒樽乱跳:“但程昱死了!值了!一切都值了!”
他环视众将,声音亢奋:“程仲德乃刘锦臂膀,心腹谋主!此人一死,犹如断刘锦一臂!其幽州军纵有十万铁甲,失此智囊,亦如猛虎失其獠牙!此战,我军虽伤筋动骨,却斩其首脑,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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