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琥珀。
顾风的手依旧虚按在布满沧桑古锈的混沌钟体上，识海内那场惨烈的精神拉锯虽因“逍遥自在意”的惊鸿一瞥而稍歇，却远未结束。残留的神魂撕裂感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在脑袋里，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嘶！”牙缝里溢出压抑的嘶气声，豆大的冷汗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滚落，在古老的祭坛石面上晕开深色的湿痕。勉强支撑他站立的是通脉、开元一路打熬出的坚韧筋骨与更深层处那缕来自前世神帝的、不肯向任何事物屈服的意志本源。
那缕曾短暂震慑住混沌钟内沉睡器灵的“逍遥自在意”道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未尽，更深处却掀起了滔天骇浪。
沉默并未持续太久。
一缕苍老、狂暴，带着历经万古沉眠后刚醒的刺耳尖啸神念，毫无预兆地狠狠撞入顾风的识海：“桀桀桀——！蝼蚁！痛吧？爽吧？想不到区区一个下界小爬虫的残魂里，竟藏着这么一丝…‘逍遥’的味道？”
是那钟内古老的器灵！
它的意念似乎还沉浸在被顾风那缕神帝本源气息触动的巨大困惑里，语调尖酸刻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足以碾碎普通修士神魂的威压碎片：
“奇怪…太奇怪了！这缕破魂，明明弱得像风里的残烛，沾满这污秽下界的泥土腥气，偏偏最深处却带着…唔…久远的、令人不爽的熟悉味道…逍遥神帝？嘿，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器灵的精神波动如同狂乱的风暴，反复冲击着顾风的识海，带着难以言喻的探究与无法理解的困惑。
顾风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缕鲜红，身体晃了晃，眼中却燃烧起不屈的火焰，更深的念头在剧痛中电闪而过：“有门！只要能沟通，就有机会！”他强忍着海啸般的精神冲击，尝试凝聚最后的精神力，将自己主动吸收星辰之力的微弱意志波动传递出去，如同一枚投入惊涛骇浪的求生浮标。
然而，他这点小心翼翼递出的、关于自身功法路径的信息，立刻点燃了新的爆点。
混沌钟体猛地一震！
先前那缕困惑与好奇的意念骤然变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暴戾凶兽！
“嗬！垃圾！泔水！连狗都不啃的馊臭渣滓！”器灵苍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砂轮摩擦金属，带着滔天的鄙夷和一种近乎被侮辱了的狂怒，狠狠冲击着顾风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
顾风脑中轰然炸响，仿佛有千万口洪钟同时在脑壳里猛烈敲击！他眼前发黑，耳中全是尖锐的鸣啸，那声音里蕴含的鄙视和愤怒如同实质的利刃，疯狂搅动他的神魂。
器灵的神念激荡，混沌钟古朴的青铜钟体随之嗡鸣震颤，带起周遭空间的涟漪。那声音近乎是咆哮，充满了对某种存在的不屑与讥讽：
“你吸的什么破烂？！九天星辰诀？！放屁！狗屁的星辰诀！哪个乡巴佬捡了点神界碎星阁茅坑里的边角料刻在破烂砖头上当传家宝了？看看你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神道法门？这破烂连神兽圈里的垫脚石都算不上！练这种垃圾玩意，你不怕污了你灵魂深处那道……那股子残留的气息？！”
狂暴的神念横扫而来，顾风甚至恍惚间“看到”了一张由无数扭曲光点构成的苍老面孔，正在钟体深处对他露出极度夸张、唾沫星子乱飞般的“翻白眼”表情。
没等顾风从这精神污染般的冲击中喘过气，钟体异变陡生！
祭坛上悬浮的破损青铜巨钟猛地一震，钟口方向垂落的混沌气流骤然翻腾加剧！那原本灰蒙蒙、死寂沉降、如浑浊泥沙般的气息，骤然间变得狂暴！
一缕极其精纯的混沌气流分离出来，不再是气态，而是在空中凝练成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油彩！
它无视顾风体表的防御星辉，无视空间的阻隔，如同嗅到血腥的冥河活物，快若奔雷，带着湮灭万物的古老气息，精准地“刷”一声，直接贯入顾风的眉心识海！
“呃啊——！！！”
顾风感觉自己整个头颅像是被一柄烧得通红的混沌巨矛贯穿！惨叫声不受控制地撕裂喉咙冲出！这痛苦甚至远超刚才意志拉锯时神魂撕裂的剧痛！
那是混沌至高的力量本源，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缕精粹气机，也是他这开元中阶的躯体与神魂几乎无法承载的毁灭洪流！
然而，痛到极致，毁灭的洪流深处，却蕴含着化腐朽为神奇的无上伟力！
就在顾风感觉自己识海要被彻底撑爆、灵魂都要被压碎成最基本尘埃的瞬间——
那霸道冲入识海的混沌气流内部，一点极其微渺却又璀璨到无法直视的银芒骤然亮起！
“嗡……”
一声超越了现实层面的奇异嗡鸣在顾风识海最核心处震响。
那缕银芒轰然炸开，化作一个奇点，随即开始不可思议的膨胀！在混沌之气那“无中生有、演化万法”的至高法则催化下，那奇点以超越时间和空间概念的速度，爆发出无穷无尽的星辰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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