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说得好。”
“天下的确是朕打下来的,这江山,也确实如你所说,暗流汹涌。”
嬴政的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威压。
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你既有此见识,也敢在朕面前说这番话,倒是比你那些只知享乐的兄弟们,强上不少。”
“不过,光说不练,终究是纸上谈兵。”
嬴政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想要这个太子之位,想要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可以!”
“朕,给你这个机会!”
“但你,必须向朕,向这满朝文武,向这大秦天下,证明你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格!”
话音落下,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这番话,无异于一道惊雷。
嬴政这是……松口了?
他竟然真的愿意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公子一个机会?
秦禹川心中念头急转,但他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超乎年龄的镇定。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父皇是何等人物?千古一帝!岂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就轻易做出决定。
这所谓的“机会”,更像是一场考验。
一场摆在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盯着的,无比严苛的考验。
“明日早朝,朕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此事。”
嬴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届时,朕会给你一道考题。”
“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审视着秦禹川。
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欣喜若狂,或是得意忘形。
然而,他失望了。
秦禹川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狂喜,没有激动,甚至连一点点的情绪波动都难以察觉。
他只是平静地躬身,行了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大礼。
“儿臣,遵旨。”
“多谢父皇恩典。”
声音沉稳,不卑不亢。
说完,他便再次一拜,然后缓缓直起身子,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拖沓和留恋。
就好像,他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争夺那至高无上的储君之位,而仅仅是来向父亲请安问好。
嬴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姿消失在殿门之外,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这小子……
有点意思。
但,还是太年轻了。
锋芒毕露,不懂得收敛。
就像一柄刚刚出鞘的利剑,虽然锋利,却也容易伤到自己。
今日这番言论,固然精彩,但也太过直接,太过大胆。
这股子冲劲,还需要好好打磨打磨才行。
嬴政靠在御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脑海中不断复盘着刚才的整场对话。
从秦禹川进殿开始,到他侃侃而谈,再到他平静离去……
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等等!
嬴政敲击扶手的手指,猛然一顿。
他的双眼,瞬间眯了起来,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不对劲!
这整件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他细细回想,越想,心中的那份异样感就越是强烈。
这小子,从头到尾,似乎都表现得太过……从容了。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先是用王翦、蒙恬来给朕戴高帽,堵住了朕发怒的路。
然后,再抛出那番“内忧外患”的言论,将太子之位形容成一副“重担”。
这番话,看似是在诉苦,实则,句句都说到了朕的心坎里!
朕何尝不知大秦如今的困境?
他这哪里是在抱怨,分明是在向朕展现他的格局和眼光!
他知道朕最看重的是什么!
他知道朕最想听的是什么!
他甚至……拿捏了朕的性格!
他算准了朕欣赏有胆魄、有见识的儿子。
准了朕不会因为他的直言而降罪于他,甚至会因此对他另眼相看!
这个臭小子!
他竟然把朕这个当爹的,当皇帝的,给算计进去了!
想通了这一切,嬴政非但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欣赏,几分玩味的笑意。
“呵……”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好大的胆子,好深的心机!”
“竟然敢在朕的面前,玩弄人心!”
“这小子,有点朕当年的影子了。”
就在这时,一道阴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的阴影处。
正是中车府令,赵高。
他躬着身子,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
“陛下为何发笑?可是有什么喜事,说与老奴听听,也让老奴跟着高兴高兴。”
嬴政嘴角的笑意未减,他抬起手,遥遥指向秦禹川消失的殿门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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