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的信笺
钟楼的紫藤爬满新修的窗棂时,阿灰的羽毛开始泛出白霜。它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追着雁群飞,更多时候是站在屋顶的了望台,看着鸽群在麦田上盘旋,看着男孩背着书包走过田埂——他已经长得比树还高,声音粗得像老槐树的枝干。
“阿灰,今天教你认‘离别’两个字。”男孩坐在钟楼的石阶上,手里的画本摊开着,上面画着一群往南飞的鸽子,天空下有个小小的人影。阿灰歪着头,用翅膀碰了碰“离”字的笔画,像是在问“是什么意思”。
男孩笑了,眼里却有点湿:“就是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上学了,像你当年飞出鸽笼一样。”
阿灰突然明白了。它振翅飞起,朝着男孩家的方向飞去,很快衔回来一片羽毛——是当年男孩救过的那只小鸽子的,如今它已是鸽群里的“飞行冠军”。阿灰把羽毛放在画本上,对着男孩“咕咕”叫,像是在说“我们会等你”。
男孩把羽毛夹进画本,又在新的一页画了个钟楼,旁边写着“我的故乡,阿灰的家”。“放假我就回来,给你带新的麦粒,讲外面的故事。”他摸着阿灰的头,语气轻轻的,像怕惊动了风里的约定。
男孩走的那天,阿灰带着所有鸽子去送他。它们在车站的上空盘旋,翅膀拍打出整齐的“扑棱”声,像一首送别的歌。男孩从车窗里探出头,朝着鸽群挥手,直到火车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铁轨尽头。
阿灰知道,离别不是结束,是带着牵挂等待。它每天都会飞到男孩家的窗台,那里的瓷盘依旧干净,像是随时在等主人回来。它会衔来一颗麦粒放在盘里,再叼走一片落叶——这是它们的“通信方式”,告诉远方的人“家里一切安好”。
秋天的时候,男孩真的回来了。他比离开时更高了,背包里装着城市的糖果,还有一本新的画集,里面画满了高楼大厦,却在最后一页留了空白,画着小小的钟楼。
“外面的天空很宽,却没有钟楼的影子。”男孩坐在石阶上,给阿灰讲城市的故事:汽车像甲壳虫一样多,人们行色匆匆,很少有人抬头看天上的鸽子。阿灰静静地听着,用翅膀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说“回来就好”。
男孩在空白页上,画下了阿灰站在了望台上的样子,背景是连绵的麦田和流动的云。“这里才是最好的画。”他说。
从那以后,男孩每年都会回来,春天带樱花的花瓣,夏天带冰棒的包装纸(阿灰好奇地啄了半天),秋天带城市的落叶,冬天带暖手宝(他说要给阿灰“取暖”,虽然鸽子不怕冷)。
阿灰的翅膀越来越沉,却总能在男孩回来那天,飞到车站去等他。鸽群的新首领——当年那只调皮的小鸽子,会带着年轻的鸽子们,在前面开路,像给老长辈护航。
有一年,男孩回来时,身边多了个女孩,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笑起来像夏天的阳光。“这是阿灰,我跟你说过的飞鸽朋友。”男孩向女孩介绍。阿灰友好地歪歪头,衔起女孩掉在地上的花瓣,送回她手里。
女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它真的听得懂!”男孩笑着说:“它什么都懂,比谁都懂。”
他们在钟楼旁种下一棵向日葵,说要让它和紫藤一起,陪着阿灰看日出日落。阿灰每天都会站在向日葵旁边,用翅膀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像是在守护一份新的希望。
男孩开始教村里的孩子认钟楼的木牌,讲阿灰的故事,告诉他们“鸟儿是天空的信使,要好好待它们”。孩子们学着男孩的样子,在窗台放麦粒,在麦田里插“保护鸟类”的小旗子,让这片土地上的善意,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散开。
阿灰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它把鸽群的首领叫到身边,用翅膀指着了望台,指着男孩送的木牌,指着那棵越来越高的向日葵——这是它要传递的守护,是比飞翔更重要的责任。
深秋的一个午后,阿灰最后一次飞到男孩家的窗台。阳光正好,瓷盘里不知被谁放了颗饱满的麦粒,旁边压着一张画:阿灰带着鸽群,在金色的麦田上飞翔,背景是男孩和女孩的笑脸,还有一行字:“谢谢你,我的飞鸽朋友。”
阿灰看着画,突然觉得翅膀变得很轻。它展开翅膀,朝着钟楼飞去,那里有它的家,有它守护的鸽群,有等待着的温暖。风从耳边掠过,带着向日葵的香气,带着麦粒的清甜,带着所有关于等待与重逢的故事。
它落在向日葵的花瓣上,慢慢闭上眼睛。最后的意识里,是男孩的笑脸,是鸽群的翅膀声,是钟楼的“咕咕”回响,是这片自由又温暖的天空。
后来,男孩在向日葵旁立了块小小的石碑,上面没有字,只刻着一只飞翔的鸽子。每年秋天,当向日葵的花盘沉甸甸地低下头时,总会有一群灰鸽落在石碑上,像是在听风里的信笺,读着那些未完的约定,那些关于自由、守护与思念的,永远不会褪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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