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柳梢的试航
柳梢刚抽出鹅黄的嫩芽，父亲就吹响了出发的号角。那是一串清脆的啾鸣，像石子投进春水，在晨光里荡开层层涟漪。阿羽站在巢边，看着父亲和母亲先后腾空，翅膀扫过槐树叶时，带起一阵细碎的绿雨。
“跟着我！”父亲在低空盘旋一周，尾羽划出指引的弧线。阿羽深吸一口气，猛地蹬离巢沿。起初的瞬间他慌了神，翅膀扇得太急，身体像片失控的枯叶往下跌，吓得他发出短促的惊叫。
“稳住！”母亲从旁掠过，翅膀轻轻撞了他一下，“让翅膀顺着风，别硬抗！”阿羽急忙调整姿势，让羽翼微微展开，果然感觉到一股向上的浮力。他试着扇动翅膀，这次不再是胡乱扑腾，而是有节奏地上下摆动，身体渐渐平稳起来。
飞过院墙时，他看到麦苗田像铺了层绿绒毯，几只白蝴蝶正贴着草叶飞。他一时分心，翅膀歪了半寸，差点撞在晾衣绳上，幸好及时收翅，才擦着绳子掠过去，尾羽扫掉了半片晾晒的蓝印花布。
“飞行时不能分神！”父亲在他头顶盘旋，声音里带着严厉，“撞进蛛网或撞上屋檐，都会丧命。”阿羽红了脸，赶紧集中精神，目光盯着前方的河面。
河湾的冰刚化了一半，浮冰顺着水流慢慢漂，像碎裂的镜子。母亲正在水边捕食，她贴近水面飞行，喙尖偶尔点过水波，总能精准地叼起一只小鱼苗。阿羽学着她的样子俯冲下去，却因为角度太陡，翅膀沾了太多水，变得沉甸甸的，只能落在岸边的柳树枝上甩水。
“看准鱼的游动方向再下嘴，”母亲落在他身边，喙里叼着条银光闪闪的小鱼，“水会折射光线，看到的鱼影比实际位置要高些。”阿羽盯着水里游动的小鱼，果然发现它们的影子总在真身上方晃悠。
他再次起飞，这次学得谨慎。先在水面上方盘旋两圈，看清一条小鱼的轨迹，估算好提前量，再猛地俯冲——喙尖刚碰到水面，就感觉到一阵滑腻的触感，他赶紧合上喙，一条小鱼正在里面徒劳地扭动。
“成了！”阿羽兴奋地叫起来，差点把鱼掉下去。父亲和母亲都停在柳梢上，看着他笨拙地吞咽小鱼，眼里带着笑意。风拂过柳丝，把嫩芽吹得摇摇晃晃，像在为他鼓掌。
下午的阳光暖起来，阿羽跟着父母往村子另一头飞。路过张婶家的鸡窝时，一只芦花鸡突然扑腾着翅膀冲出来，差点啄到他的尾羽。阿羽吓得猛地拔高，翅膀撞到了晾衣绳上的竹竿，疼得他叫出了声。
“快飞！”父亲立刻俯冲下来，用翅膀拍打芦花鸡的背，引开它的注意力。阿羽趁机加速，跟着母亲躲进了祠堂的横梁后。看着父亲把芦花鸡引到远处，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像擂鼓，尾羽的羽毛被竹竿刮掉了两根。
“野外的危险多着呢，”母亲用喙梳理着他凌乱的羽，“鸡、猫、还有孩子手里的弹弓，都要躲开。”阿羽点点头，看着横梁外的天空，第一次明白飞行不只是自由，更是需要时刻警惕的考验。
傍晚归巢时，阿羽的翅膀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他落在巢边，看着弟妹们伸长脖子要食，突然觉得母亲每天往返捕食是多么辛苦。他把下午捕到的一只小虫喂给最小的弟妹，小家伙立刻叼住，喉咙鼓鼓地吞咽着。
父亲落在他身边，用翅膀蹭了蹭他的肩：“明天带你去芦苇荡，那里的虫子多。”阿羽望着渐暗的天空，晚霞把云层染成了橘红色，几只蝙蝠正低空掠过。他的翅膀还在发疼，但心里却涨满了喜悦——他终于能像父母一样，在风里自由地飞翔，为这个家带回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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