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冰缝里的微光
寒流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祁连山脉裹得密不透风。连正午的太阳都失去了温度,像一枚蒙着冰壳的银币,挂在灰蒙蒙的天上。凌霜储藏的岩羊肉已经吃完了,那只盘羊幼崽的肉只够维持三天。它站在岩洞门口,望着被风雪模糊的山脊,知道必须冒险去更远的西坡觅食——那里有片松树林,偶尔会有马鹿下山找食。
西坡的雪比东坡更松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两个小时,凌霜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它的皮毛虽然厚实,却挡不住这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意,每走一步,四肢都像灌了铅。它钻进一片茂密的云杉林,树干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一碰就簌簌落下,砸在头上冰凉刺骨。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钻进耳朵——不是岩羊的蹄声,不是狼的嗥叫,而是一种断断续续的、像风声又带着人声的呜咽。凌霜停下脚步,琥珀色的瞳孔警惕地收缩。它压低身体,贴着树干潜行,尾巴紧紧贴在雪地上,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绕过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云杉,眼前的景象让它愣住了:一道宽约三米的冰裂缝横亘在雪地上,裂缝边缘的雪层已经冻成了冰壳,泛着青灰色的光。而在裂缝下方五米处,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人类正蜷缩在冰棱上,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是之前看到的那些两脚兽之一。凌霜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人类是危险的生物,母亲生前反复告诫过它。但当它看到那个人类冻得发紫的嘴唇和颤抖的身体时,脚步却像被钉住了一样。他的睫毛上结着白霜,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白气,显然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那个人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艰难地抬起头。当他的目光与凌霜的竖瞳对上时,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冰镐,但因为寒冷和疼痛,手指已经有些僵硬,根本握不稳。
凌霜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钟。人类身上没有它熟悉的火药味,只有一股淡淡的、像松针一样的气息。他的眼神里有恐惧,却没有恶意,就像迷路的幼崽遇到危险时的样子。这让凌霜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些,喉咙里的低吼也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它转身往树林深处走,那个人类以为它要离开,眼里闪过一丝绝望。但没过多久,凌霜又回来了,嘴里叼着一根粗壮的云杉枝——这是它刚才在雪地里刨出来的,树枝坚韧,足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它把树枝轻轻放在冰裂缝边缘,然后后退几步,用鼻子指了指树枝,又指了指下面的人类。
那个人类愣了几秒,才明白过来这只雪豹是想帮他。他感激地看了凌霜一眼,用尽全身力气挪动身体,抓住垂下来的树枝。树枝很结实,没有被拉断,但他受伤的腿根本使不上力,试了几次都没能爬上来,反而因为动作太大,让冰棱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凌霜焦躁地在旁边踱步,尾巴甩得积雪乱飞。它跳上一块更高的岩石,低头观察着裂缝的结构,突然发现裂缝一侧有处缓坡,虽然覆满了冰,却可以攀爬。它跳到缓坡上方,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示意人类往这边来。
那个人类看懂了它的意图。他咬着牙,单腿发力,一点一点向缓坡挪动。每移动一步,都要忍受钻心的疼痛,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瞬间就结成了冰。凌霜在上方用爪子刨下一些碎雪,落在他周围——这是在告诉它哪里有冰棱可以抓握,哪里的冰层太薄容易塌陷。
当人类终于爬到裂缝边缘时,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在雪地上大口喘气。他的脸上、手上全是冻伤,嘴唇干裂出血,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光芒。他看着凌霜,轻声说了句什么,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但语气里的感激却清晰可辨。
凌霜站在三米外看着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它知道人类和雪豹之间,永远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那个人类缓过来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银色的盒子,打开后里面传出奇怪的滋滋声。他对着盒子说了些凌霜听不懂的话,声音里带着激动和颤抖。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那声音越来越近,震得雪地上的积雪都在微微颤动。凌霜警惕地竖起耳朵,这种铁鸟的声音它记得,去年春天就是它带着那些拿着“黑管子”的人类闯入了领地。它看了一眼躺在雪地上的人类,转身就往树林深处跑。它不需要人类的感激,也不想和这些两脚兽有过多纠缠。
跑到半山腰时,它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架铁鸟悬停在裂缝上方,放下绳索把那个人类接了上去。红色的外套在白色的雪地里格外显眼,像一朵顽强绽放的花。凌霜甩了甩尾巴,加快速度消失在密林里。
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那个陌生人。也许是因为母亲曾说过,生灵之间本该相互取暖,哪怕是不同物种;也许只是因为在那双绝望的眼睛里,它看到了和自己相似的孤独——在这片苍茫的高原上,所有生命都在艰难地挣扎,谁也不知道下一场风雪会何时降临。
那天晚上,凌霜在松树林里抓到了一只雪兔。进食时,它破天荒地没有把残骸藏起来,而是留在了原地。月光透过树枝洒在雪地上,把那堆骨头照得像一串晶莹的珠子。它躺在雪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第一次觉得这片熟悉的山林,似乎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温度。
喜欢动物密事生活请大家收藏:(m.zjsw.org)动物密事生活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