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迁徙路上的风雨与同伴的羁绊
十月的风带着凉意掠过松嫩平原，扎龙湿地的芦苇荡泛起金褐色的波浪。灵均站在湿地边缘的土坡上，看着远处聚集的丹顶鹤群，翅膀因兴奋而微微颤抖。苍昊用喙轻轻碰了碰它的脖颈，发出一声短促的唳鸣——这是迁徙出发的信号。
周明的越野车停在保护区边界的隐蔽处，车顶的卫星跟踪器正接收着灵均腿上发射器的信号。屏幕上，代表鹤群的光点开始移动，像一串被风吹动的星子。“它们选择了东线迁徙路线，”他对着对讲机说，“比往年提前了三天，可能是为了避开预报中的寒潮。”
迁徙的第一程是穿越松嫩平原。这里的稻田刚刚收割，裸露的土地上散落着谷粒，成了丹顶鹤中途补给的天然粮仓。灵均跟着鹤群落在稻田里，学着苍昊的样子用喙啄食谷粒，偶尔抬头警惕地观察四周——人类的拖拉机还在远处作业，引擎声像闷雷一样滚过平原。
“第一次离开湿地的幼鹤，对人类活动的反应会格外强烈。”周明通过望远镜看到，灵均每次听到拖拉机声都会绷紧身体，直到云岫用翅膀蹭蹭它的侧腹，才放松下来继续进食。这种对亲鸟的依赖，在迁徙初期尤为明显，却也在悄然变化——当一只喜鹊突然从稻丛中飞出时，灵均第一时间发出了预警的唳鸣，比苍昊的反应还要快。
离开平原后，鹤群开始翻越小兴安岭的余脉。这里的山势虽然不陡峭，但气流复杂，对飞行技巧是极大的考验。苍昊带领鹤群组成“人”字形梯队，利用上升气流滑翔，翅膀几乎不需要频繁扇动。灵均紧跟在苍昊身后，认真模仿着翅膀的角度调整，却还是在一次气流突变时失去了平衡，翅膀撞到了一棵松树的枝桠。
“砰”的一声闷响，灵均从空中跌落，摔在厚厚的落叶上。它挣扎着站起来，右翼的飞羽被折断了几根，疼得它忍不住蜷缩起身体。苍昊和云岫立刻折返回来，落在它身边，用喙轻轻检查它的伤势，喉咙里发出焦急的低鸣。
鹤群没有停下等待，它们需要在天黑前飞过山脉，否则夜间的低温可能带来危险。领头的老鹤发出一声悠长的唳鸣，像是在告别，然后带领大部队继续前进。灵均看着同伴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层里，眼里充满了失落。
“别担心，它们会在山那边的河谷等我们。”周明在心里默默说，同时加快车速，绕到山的另一侧等待。他知道，丹顶鹤群体虽然会优先保证整体迁徙效率，却不会真正抛弃受伤的同伴，尤其是亲鸟对幼鹤的守护，往往能创造奇迹。
苍昊做出了一个让周明意外的决定——它没有让灵均休息，而是用喙轻轻推搡着它，逼着它重新起飞。灵均疼得发出呜咽声，却还是努力扇动翅膀，虽然飞得歪歪扭扭，却真的离开了地面。云岫飞在它的侧下方，用翅膀为它挡住部分气流，减轻飞行的阻力。
翻越山脉的路变得格外漫长。灵均每扇动一次翅膀，右翼的伤口就传来一阵剧痛，汗水顺着羽毛间的皮肤滑落，在空气中蒸发成白雾。好几次它都想放弃，却在看到苍昊坚定的眼神和云岫鼓励的鸣叫后，咬紧牙关继续前进。当它们终于飞到河谷上空，看到等待的鹤群时，灵均几乎虚脱，翅膀一软就朝着水面坠去。
就在这时，玉衡突然从鹤群中冲出，飞到灵均下方，用身体轻轻托了它一下。这短暂的支撑让灵均缓过劲来，终于平稳地落在河滩上。它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玉衡立刻用喙从河里叼来清水，滴在它的喙边。苍昊和云岫站在一旁，看着两只年轻的鹤，眼神里满是欣慰。
周明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从事研究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丹顶鹤之间如此明确的互助行为。“迁徙不仅是体力的考验，更是情感的淬炼。”他在记录本上写下，“灵均和玉衡的羁绊，在共同面对困境时，变得更加牢固。”
休息一夜后，灵均的伤势好了不少，虽然飞行时右翼还是有些无力，但已经能跟上鹤群的速度。接下来的路程要穿越一片城市边缘的湿地，这里的人类活动更加密集——游乐园的过山车呼啸而过，高铁列车在高架桥上飞驰，甚至有无人机在低空盘旋，吓得几只幼鹤差点撞在一起。
苍昊带领鹤群选择在夜间穿越这片区域。月光下，它们的白色身影像幽灵一样掠过城市的上空，翅膀的扇动声被汽车的鸣笛声掩盖。灵均紧紧跟着云岫，不敢有丝毫偏离，直到看到远处渤海湾的海岸线，才敢发出一声松快的唳鸣。
抵达渤海湾时，迁徙已经进行了十天。这里的滩涂湿地是丹顶鹤的中途休整点，成群的候鸟在这里聚集，天鹅的长颈划破水面，雁群的鸣叫声此起彼伏。灵均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同类和其他鸟类，起初有些拘谨，直到玉衡拉着它加入追逐鱼虾的队伍，才渐渐放开。
周明通过卫星跟踪发现，灵均的活动范围比其他幼鹤更大。它不仅在滩涂觅食，还会飞到附近的芦苇丛中探索，甚至敢靠近正在休息的白鹳，用喙轻轻碰它们的翅膀——这种好奇心，让它学到了不少生存技巧，比如白鹳捕捉泥螺的独特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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