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界碑旁的风
昆仑山口的风,总带着冰碴子。老栓蹲在界碑旁,吧嗒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在白毛风中明明灭灭,像粒不肯熄灭的星子。界碑是青灰色的,一面刻着“昆仑”,一面刻着“祁连”,字迹被风啃得有些模糊,却依旧倔强地立在两山间的豁口,像道扯不断的绳。
“爹,该往回走了,雪要来了。”儿子石头背着捆牦牛粪,跺了跺冻僵的脚。他的羊皮袄上结着白霜,睫毛上也挂着冰珠,说话时哈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卷走。
老栓没动,眼睛望着西边的山。昆仑山的山脊在暮色里像条沉睡的龙,脊背泛着青黑,山顶的积雪却亮得刺眼;东边的祁连山则柔和些,山体像被风磨圆的石头,线条温吞,却藏着股韧劲。“你看,”老栓用烟杆指了指,“昆仑硬,祁连软,倒像对兄弟,守着这豁口。”
石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只看见翻滚的乌云往山口压,没觉得有啥特别。他打小在这山口长大,听老人们说,昆仑和祁连原是连着的,不知哪年地壳裂了道缝,才分成两座山,只留这山口让风来回跑。
“爷爷说,山是活的。”老栓磕了磕烟灰,声音被风撕得有些碎,“夜里静的时候,能听见它们往一起凑的动静,咔嚓咔嚓,像骨头长在一块儿。”
石头撇撇嘴,觉得爹又在说胡话。他扛起牦牛粪,催促道:“再不走,今晚就得在山窝子里冻着。”
老栓这才起身,拍了拍界碑上的雪。掌心贴在冰冷的石头上,竟觉得有丝微弱的暖意,像山在呼吸。他想起年轻时,跟爹来这山口放牧,爹也曾摸着界碑说:“等你老了就懂,山看着远,根底下早缠在一块儿了。”
风更紧了,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父子俩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下走,身后的界碑在风雪里越来越小,却像枚钉子,把两座山的影子钉在了一起。石头回头望了一眼,突然觉得,昆仑的棱角和祁连的曲线,在暮色里真的连在了一处,像幅没画完的画,只等着风雪来补最后几笔。
走到山坳时,老栓突然停下,指着远处的冰川。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冰川上,映出条长长的光带,一头连着昆仑,一头扎进祁连的褶皱里。“看见没?”老栓的声音有些发颤,“那是山的筋,早把俩山绑在一块儿了。”
石头没说话,心里却莫名一动。他想起去年夏天,在祁连山里发现的一块黑石,石纹像极了昆仑山上的岩层;想起阿妈说,昆仑的融水往东流,祁连的融水向西淌,在山脚下汇成一条河,分不清哪滴来自昆仑,哪滴属于祁连。
雪下大了,把父子俩的脚印很快盖住。老栓的咳嗽声在风雪里起伏,像株在石缝里挣扎的芨芨草。石头扶着他,突然觉得,爹和这山口的风、界碑的石、两座山的根,早成了一体,都在这绵延的山脉里,守着一个说不清楚的秘密。
那晚,父子俩在山洞里避雪。篝火噼啪作响,映着老栓的脸,也映着石头心里的疑惑。他望着洞外被雪覆盖的山影,突然想知道,这昆仑和祁连,到底要多久才能真正合在一起?而那绵延万万里的山脉,是不是都藏着这样的秘密,在无人知晓的深处,悄悄把根缠在一块儿?
第二章:岩缝里的草
开春时,山口的雪化了,露出青黑色的岩石,像老人皲裂的手。石头赶着羊群往祁连深处走,背上背着老栓的药——爹的咳嗽在冬天重了些,大夫说祁连山里的野黄芪能平喘,让他采些回来。
越往山里走,植被越密。祁连的山是土黄色的,岩层却带着点青,像掺了昆仑的石屑。石头记得老栓说过,地壳翻涌时,昆仑的石头会被挤到祁连这边,就像兄弟间递的信物。他蹲下身,抠起一块岩石,果然在石缝里发现了些亮晶晶的碎屑,和昆仑山口的石英砂一个模样。
羊群在坡上吃草,啃到一片背阴的洼地时,突然停住了。石头走过去一看,洼地的岩缝里长着丛草,叶片窄而硬,根系却异常发达,像无数条细铁丝,钻进石缝深处,把几块零散的岩石缠在了一起。
“这是啥草?”石头从没见过。祁连的草多是软乎乎的,这草却带着股韧劲,叶片边缘还泛着点红,像染了昆仑的风沙。他想起老栓说的“山筋”,突然觉得这草的根,倒像山的筋络,正把散碎的石头往一起拉。
他小心地挖了一株,想带回去给老栓看看。根须被拽出来时,竟带出了几块小石子,石子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那泥土是褐色的,混着祁连的黄土和昆仑的黑砂,像被草的根嚼碎了,又糅成了一团。
往回走时,石头绕到了两山间的界河。河水刚解冻,浑浊的水里卷着泥沙,有黄的,有黑的,还有些带着光泽的碎屑。他蹲在河边,看着河水打着旋儿往前流,突然明白,这河哪里是界河,分明是两座山的血脉,把彼此的土、石、砂都融在一块儿,再送到更远的地方。
路过一个废弃的矿洞时,石头听见里面有“滴答”声。他举着火折子走进去,发现洞壁上渗着水,水珠滴在地上的石坑里,积成一汪小水潭。水潭里沉着些碎石,有昆仑的青黑,有祁连的土黄,被水浸泡得没了棱角,像被打磨过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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