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无界的风
小山成了家,媳妇是林薇的学生,叫晓棠,背着个装着土壤分析仪的背包嫁来山口,说要在这里建个“山脉融合观测站”。新房就盖在老帐篷旁边,墙基用的是昆仑的青黑石和祁连的黄土岩混合砌成,晓棠说:“从根上就不分你我。”
观测站的牌子挂起来那天,风特别大,吹得牌子“吱呀”响,却把周围的草木吹得往一处倒——昆仑那边的芨芨草和祁连这边的针茅,在风中缠成一团绿,像在为新站剪彩。晓棠打开仪器,屏幕上跳出一行数据:两山交界带的风速比往年慢了三成,“风都知道放缓脚步,怕吹散了刚融在一起的土。”她笑着说。
这年夏天,来了群徒步旅行者,其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根红木拐杖,拐杖头雕成了山脉的形状,一半青黑,一半土黄。“我是老马的爷爷的徒弟的孙子。”老者颤巍巍地说,从背包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本线装的《连山志》,“祖辈传下来的,记着两山怎么从分开到往一起凑。”
石头接过《连山志》,纸页泛黄发脆,上面画着不同年代的山形图:最早的图里,昆仑和祁连中间有条明显的白缝;后来的图里,白缝越来越窄,渐渐填上了绿;最新的一页,是小山画的,两座山的轮廓彻底连在了一起,只在中间用虚线标了行字:“此处曾为界,今为一脉。”
“您看,”石头指着最新的图,“您祖辈的念想,快成了。”
老者摸着图,突然哭了:“爷爷说,等两山合了,就让我把这志烧了,撒在山口的风里,让风把消息带给地下的他。”
晓棠拦住了他:“别烧,留给观测站吧。这是活的历史,比仪器的数据更能让人相信,山脉真的会相融。”
观测站的院子里,晓棠种了片试验田,左边播昆仑的草种,右边撒祁连的草种。过了些日子,中间的田埂消失了——两边的草长过了界,昆仑的草带着祁连的软,祁连的草带着昆仑的韧,叶片在风中相碰,像在说悄悄话。
小山在田边搭了个木架,上面挂着串风铃,铃舌是用“连山石”做的,一半青,一半黄。风过时,铃声清脆又厚重,像昆仑的石和祁连的岩在唱歌。旅行者们都爱围着风铃坐,听小山讲老栓的故事,讲老马爷爷的石缝信,讲林薇发现的地下根脉。
“其实人也一样。”有个旅行者感叹道,“你看我们,来自天南海北,说着不同的话,却能坐在同一阵风里,听同一串铃响,不就像这两座山吗?”
晓棠把这话记在了观测日志里,旁边配了张照片:风铃下,白发老者、石头、小山、旅行者们的影子叠在一起,被夕阳拉得很长,和远处的山影连成一片,分不清哪是人的影,哪是山的影。
深秋的一场暴雨后,山口的老界碑彻底倒了。石头没让修,就让它躺在原地,上面很快长满了缠山草,草籽被风吹到新界碑上,在“同源”二字周围长出圈新绿,像给碑文戴了个花环。
晓棠用仪器测了测老界碑的石头,发现里面的矿物质成分已经和周围的土壤完全一致——昆仑的石英和祁连的长石融在了一起,像被岁月嚼碎了,又重新捏成了块新的石。“它完成使命了。”晓棠说,“现在它是山的一部分,不分昆仑,也不分祁连。”
夜里,石头坐在老界碑旁,听着观测站里传来的仪器嗡鸣,像大地的心跳。风从山口吹过,带着试验田的草香、风铃的石味、新老界碑的土腥气,吹过他的脸颊,吹向无边的黑暗。他知道,这风早已不是昆仑的风,也不是祁连的风,是“同源”的风,是无界的风,带着山脉融合的消息,往更远处去。
远处的山影在夜色里起伏,像条沉睡的巨龙,脊背连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哪节属于昆仑,哪节属于祁连。石头笑了,像老栓当年那样,对着山影说:“你们啊,终于不用再使劲往一起凑了。”
风穿过草叶,发出“沙沙”的响,像在回应他:
我们从未使劲,
只是顺着光阴,
把本就一体的自己,
慢慢摊开在大地之上,
让风带着我们的故事,
告诉万万里的山脉:
无界,才是最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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