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选择题
秦淼把第三张设计图揉成纸团,精准地投进桌角的垃圾桶。窗外的雨已经下了三天,细密的雨丝像无数根透明的线,把天空和地面缝成灰蒙蒙的一片。她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落不下去。
桌角的咖啡已经凉透,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下来,在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秦淼无意识地用指腹蹭着那片湿痕,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缠乱的毛线,越理越乱。
“淼淼,定稿了吗?客户那边催得紧。”同事林薇端着刚泡好的奶茶路过,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把奶茶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喝口热的,你这纠结的表情,都快能拧出水了。”
秦淼勉强扯了扯嘴角,拿起奶茶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驱散心底的寒意。她面前摊着两份文件,一份是国内顶尖设计公司的录用通知,薪资翻倍,还能接触到国际级的项目;另一份是创业伙伴苏然发来的联合创业计划书,扉页上“我们的设计工作室”几个字,是两人大学时一起定下的梦想。
“我还是拿不定主意。”秦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一边是稳定的前程,平台大,资源多,能少走很多弯路;另一边是苏然,还有我们攒了五年的想法,要是错过这次,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林薇在她对面坐下,戳了戳那份创业计划书:“苏然那边,你担心什么?你们俩从大学合作到现在,默契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就是因为太了解,才更纠结。”秦淼翻开计划书,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便签,是大学毕业设计展那天苏然写的——“以后我们要开一家自己的工作室,让全世界看到我们的设计”。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子少年意气。“苏然已经辞了工作,把全部积蓄都投进去了。我要是不去,她一个人根本撑不起来。可那家公司……是我毕业时就想去的地方,机会真的太难得了。”
她想起上周去新公司面试的场景。宽敞明亮的办公区,陈列着各种国际设计大奖的奖杯,面试官提到未来的项目规划时,眼里闪烁的光芒,让她心跳加速。那是她梦寐以求的舞台,能让她接触到最前沿的设计理念,实现专业上的突破。
可转头想到苏然,秦淼的心又软了下来。大学时两人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改设计图,泡面加火腿肠就是一顿晚餐;毕业初期一起被客户刁难,躲在楼梯间互相打气;去年苏然母亲生病,她请假陪在医院,把自己的项目分给秦淼,自己熬夜赶工……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你怕辜负苏然?”林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秦淼点点头,又摇摇头:“也怕辜负自己。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进最好的公司,做最好的设计吗?可现在真的有机会了,我却犹豫了。”她抓了抓头发,满脸的纠结几乎要溢出来,“你说,人为什么不能同时走两条路呢?”
林薇笑了笑,指了指窗外:“你看楼下的梧桐,每到秋天都会落叶,它纠结过要不要留住每一片叶子吗?选择从来不是放弃,而是把精力集中在一条路上,把它走得更稳。”
秦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雨中的梧桐树叶片片舒展,虽然被雨水打湿,却依旧挺拔。她想起苏然昨天发来的消息:“淼淼,我知道那家公司对你很重要,你不用勉强自己。不管你选什么,我都支持你。”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上。苏然越是体谅,她越是纠结。她知道苏然表面上说没关系,心里肯定盼着她能一起创业。可那份录用通知,就像一扇敞开的大门,门后是她憧憬了无数次的未来。
傍晚下班,雨还没停。秦淼撑着伞,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街角的旧书店时,橱窗里的一本画册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她和苏然大学时最喜欢的设计师的作品集,封面已经有些磨损,却依旧能看出精致的设计感。
她推开书店的门,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笑着打招呼:“小姑娘,又来淘书啊?”
“王叔,这本画册还在啊。”秦淼拿起画册,指尖抚过熟悉的封面。
“是啊,一直等着有缘人呢。”王叔擦了擦眼镜,“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也很喜欢这本吧?你们俩当时说,以后要做比这更好的设计。”
秦淼的心猛地一揪。那是大四的夏天,她和苏然在这家书店淘到这本画册,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畅想着未来的工作室。苏然说:“以后我们的工作室,要有大大的落地窗,阳光能洒在设计图上;要有一个小书架,摆满我们喜欢的画册;还要有一个咖啡机,熬夜赶图的时候能喝上热咖啡。”
那些具体的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秦淼翻开画册,里面夹着一张两人当年的合照,照片上的她们穿着学士服,笑得一脸灿烂。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纠结的从来不是“选哪条路”,而是怕自己的选择,会让曾经的梦想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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