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远离开方家大宅后,那扇沉重的实木大门仿佛将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门内,奢华宽敞的客厅里,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先前争吵的硝烟味尚未完全散去,又弥漫开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静默。
方国良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深陷在宽大而冰凉的真皮沙发里,闭着眼睛,一只布满老人斑的手无力地搭在额头上,遮挡着窗外透进来的、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的灯光。大儿子方修远离开前那句清晰而平静的“没有兴趣”,反复在他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他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抽痛。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的画面——修远像他早逝的生母那样,带着与生俱来的敏锐头脑和果决魄力,沉稳地接过权杖,将方氏集团带向一个他未曾企及的辉煌未来——在此刻彻底碎裂,化为冰冷的失望。
他对方修远所有的期盼,那些时而急切、时而严厉的督促,其最深处,都埋藏着一份对亡妻苏静无法言说、也永难弥补的深沉愧疚。他总觉得,是自己当年一心扑在创业上,疏忽了妻子的健康状况,才导致她积劳成疾,芳华早逝。他更觉得,是自己没能给幼年丧母的修远一个完整温暖的家,才造就了儿子如今这般独立到近乎冷漠的性格。他将方氏集团视作对亡妻的纪念,也视作能给予儿子最有力的保障和补偿,仿佛只要修远愿意接手,他就能在某种程度上告慰苏静的在天之灵,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
可修远,似乎从来就不需要这份沉重的“补偿”。他在用自己的生活方式,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却同样耀眼夺目的道路。
林美芝在一旁察言观色,一直在盯着方国良内心思索着分析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她立刻给儿子方宇川使了个眼色。方宇川看到后马上心领神会,连忙端起一杯刚刚沏好的、温度正宜的热茶,脸上堆起十足的讨好与关切,凑到方国良身边,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爸,您喝口茶,顺顺气,别想那么多事了。千万别为了哥哥刚才的话气坏了身子。他……他的性格可能就是这样,一向清高,不喜欢商场上的应酬和算计。但您放心,我不一样!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工作,跟着元老们好好学习,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和期望!”他急于表忠心,话也说得格外殷切。
方国良听到后,思索片刻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小儿子那张写满急切和欲望的脸上。平心而论,宇川足够努力,也懂得揣摩他的心思,说话办事都能挠到痒处。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儿子身上缺了点什么。是那种面对大事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还是那种无需言说便能让人心服口服的天然气场?这种差距,并非后天努力可以轻易弥补,那是天赋、心性与早年熏陶共同作用的结果,如同鸿沟。
他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打断了方宇川那些听起来诚恳却略显空洞的表态。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客厅正面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大幅旧照片。那是很多年前,方氏科技还只是一个简陋作坊的时候,他和修远的生母苏静,还有当时年仅五六岁、被苏静搂在怀里的、眉眼精致得像个小姑娘的方修远,在厂区门口拍下的唯一一张全家福。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但照片上的苏静,笑容依旧温婉动人,眼神清澈而坚定,透着一股那个时代女性少有的睿智和韧性。那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也是他心底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她陪着他白手起家,熬过了最艰难、最捉襟见肘的岁月,却在他们的事业刚刚看到一线曙光,生活即将改善之时,因为长期劳累和营养不良,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留下他和年幼的儿子。
“美芝,宇川,我累了,现在想一个人静静。你们两个先回房间休息去吧。”方国良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倦怠,仿佛每一个字都在用尽了他残余的力气。
林美芝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还想趁热打铁再说些什么,但瞥见方国良脸上那不容置疑的疲惫和挥手的姿态,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脸上换上一副体贴入微的表情,轻轻拉了拉还有些不情愿、想再多说几句好话的方宇川,低声道:“那国良你一个人在待一会,别想太多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房间休息。宇川,我们上去,别吵着你爸爸。”
母子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各自回房间去了,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偌大的客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落地钟指针规律行走的“滴答”声,更衬得空间空旷寂寥。方国良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那幅全家福照片前。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照片上亡妻苏静那温柔的笑脸,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宁。浑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阿静……”他对着照片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我对修远,是不是逼得太紧、太急了?”他像是在询问照片里的人,又像是在拷问自己的内心,“我只是……只是希望他能稳稳地接过这一切,不要再像你当年那样,被我这个没用的男人连累,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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