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几乎是话音未落,凌瑶就用力点头,脑袋微微晃动,额角未干的汗甩成细小的弧线,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与滚烫的期待。
她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子,攥着枪杆的手骤然收紧,指节用力到泛白,青筋在纤细的手腕上隐隐凸起。
木枪与青石板摩擦,发出“吱呀”一声细微却坚定的声响。
她抬着头,眼底燃着灼灼的光,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带着破釜沉舟的恳切:
“师傅,求您教我!”
凌尘望着凌瑶眼底那团燃得滚烫、不肯熄灭的光。
——那光裹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与孤勇,像簇烈火烧得人心头发暖,连带着眉梢眼角的汗珠都闪着亮。
他沉吟片刻,指尖屈起,在她还攥得发白的木枪杆上轻轻一敲。
“笃”的一声清响穿透庭院的静谧,带着几分不容错辨的认真:
“把枪给师傅用用,好吗?”
凌瑶眉梢微蹙,眼底掠过一丝疑惑,长睫毛像蝶翼般扇了扇,却没有半分迟疑。
她立刻松开紧握的手指,掌心的汗早已浸透枪杆,洇出两道深浅不一的湿痕,顺着木质纹路蜿蜒而下。
双手高高托枪递上前时,胳膊肘还带着方才练枪后的微颤,指尖刻意避开了枪尖的红布,姿态恭敬又谨慎。
凌尘伸手接过,指腹先触到一片微凉的湿滑,随即握住枪身掂了掂。
——这枪杆比他当年学枪时用的玄铁枪轻了不止三成,木质温润细腻,边缘打磨得光滑无棱,连枪尾都裹了层软木,显然是特意为半大的孩子量身打造的。
他虽如今以斧法为主,但当年在雾隐山时,也曾对着枪谱日夜琢磨。
枪尖吞吐、辗转腾挪的路数,早已刻进了骨子里,成了肌肉记忆般的本能。
他握着枪杆微微一抖,手腕顺时针旋动半圈,木枪在掌心划出一道流畅至极的圆弧。
枪尖划破空气时带起一阵极轻的“咻”声,像飞燕掠过低空,卷起的气流拂动了凌瑶额前的碎发。
“闭上眼。”
他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褪去了方才的温和,像被晨露浸过的青石。
冷冽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尾音落在风里,掷地有声。
凌瑶睫毛剧烈地颤了颤,眸底闪过一丝犹豫,双手下意识攥了攥衣角,指腹蹭过布料上的褶皱。
但她终究还是听话地缓缓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扇形阴影,像受惊的蝶翼。
每一次颤动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连鼻尖都轻轻翕动着,捕捉着周遭的动静。
周遭的空气骤然变了。
凌尘身上的气息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方才眉眼间的温软尽数褪去,只剩下山雨欲来的沉寂。
他站姿未动,却仿佛与周遭的庭院隔绝开来,周身的气流都跟着凝滞,连院角葡萄架上的叶子都停止了摇晃。
下一瞬,他持枪的手臂猛地绷紧,肌肉线条在玄色衣料下清晰隆起。
青筋微微跳突,枪尖斜指地面,与青石板呈出一道凌厉的夹角。
周身蛰伏的灵力骤然爆发,像沉睡的凶兽猛然睁眼。
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吹得凌瑶的衣袂猎猎作响。
没有花哨的起手式,没有繁复的变招,只简简单单一记直刺。
他的手臂稳如磐石,枪尖带着破空的锐啸直直向前递出,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明明枪尖尚未触及任何实物,院中的风却陡然倒卷,化作一股凛冽的寒流,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细冰针,直直扑向凌瑶。
那不是寻常的风。
凌瑶虽闭着眼,眼前却骤然炸开一片铺天盖地的血色。
粘稠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腥气顺着呼吸钻进鼻腔,呛得她喉咙发紧,忍不住想咳嗽。耳边瞬间炸开震天的厮杀声。
——金铁交鸣的铿锵、刀刃入肉的闷响、骨头碎裂的“咔嚓”声,还有临死前的嘶吼与哀嚎。
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密密麻麻地钻进脑海,挥之不去。
杀意!
是磅礴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
那是从尸山血海里趟过的狠厉,是斩妖屠魔的决绝,是亲历过生死绝境的冷冽。
这股气息顺着枪尖的方向,如决堤的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压得她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凌瑶的身体猛地一颤,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上下牙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下意识攥紧拳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都浑然不觉。
只觉得那股杀意像冰锥,顺着皮肤钻进四肢百骸。
冻得她血液都要凝固,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恐惧。
“吼——!”
风中突然炸响一声妖魔的咆哮,尖锐得像金属在砂石上剧烈摩擦,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与腥臊。
凌瑶仿佛真真切切看到,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正从浓黑的阴影里扑出来,血盆大口中的利齿闪着寒光,腥臭的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几乎要砸在她脸上。
那股腥臊味浓烈得让人作呕,混杂着之前的血腥气,成了最致命的催命符。
恐惧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头顶,将她死死按在窒息的深渊里。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胸口剧烈起伏着,像离水的鱼,却吸不进半分氧气;
想逃跑,双腿却软得像灌了铅,每一寸骨头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膝盖微微弯曲,连站立都成了奢望。
汗水顺着鬓角、下颌疯狂往下淌,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浸湿了衣领与衣襟。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砰——!”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三步,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后腰重重撞在石桌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力道之大让她眼前一黑,金星乱冒,随即顺着冰冷的桌腿滑坐在地。
臀部磕在青石板上,尖锐的疼痛顺着脊椎蔓延开来,却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压得只剩模糊的钝感。
她双手撑在地上,指节用力到泛白,指尖抠进石板的纹路里。
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残叶,肩膀剧烈耸动着。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带着哭腔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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