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清晨，天空阴沉，飘着细密的雨丝，为这座小县城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纱。陈墨站在窗前，看着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心中却是一片异样的澄澈与坚定。天气正好，雨水能冲刷掉许多痕迹，也能让行色匆匆的路人无暇他顾。
他穿上那件深灰色的旧夹克，拉链拉到顶，遮住了半张脸。蓝色棒球帽压得很低，帽檐下是那个普通的医用口罩。背上那个空的旧书包，他将那个装着五张彩票和身份证的塑料证件套，小心翼翼地塞进夹克内侧的口袋，紧贴着胸口。
“妈，我今天学校有点事，要早点去。”陈墨对着厨房里忙碌的母亲说道，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
“这么早？还下着雨呢？什么事啊？”周红玉擦了擦手，关切地走出来。
“学习小组讨论，关于一模的复习计划。”陈墨早已准备好说辞，语气自然，“没事，我穿雨衣了。”
他没有再多说，推着那辆旧自行车，消失在了门外的雨幕中。母亲看着儿子“勤奋”的背影，既心疼又欣慰，全然不知这辆破旧的自行车，正载着一个足以改变家庭命运的秘密，驶向县城的长途汽车站。
去省城的路程沉闷而漫长。车窗外的景物在雨水中模糊倒退。陈墨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但所有的感官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他能感觉到胸口那几张彩票硬挺的边缘，能听到自己平稳却有力的心跳。
按照计划，他顺利抵达省城，换乘公交车，找到了位于一条并不算特别繁华街道上的省福利彩票发行中心。那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办公楼，门口挂着白底红字的牌子。
时间，上午九点四十分。完美。
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帽檐，迈步走了进去。大厅里还算明亮，但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窗口开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机关单位特有的、略显沉闷的气息。
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一个穿着普通、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年轻人，在这种地方再常见不过。他径直走向标注着“兑奖”的窗口，前面没有人排队。
窗口里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表情平淡的女工作人员。
“兑奖。”陈墨将塑料证件套从内侧口袋取出，隔着窗口递了过去，声音透过口罩，低沉而简短。
工作人员接过证件套，抽出彩票，熟练地在验票机上划过。
“嘀——”一声清脆的鸣响。
工作人员原本平淡的表情瞬间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她抬头，飞快地打量了一眼窗口外这个包裹严实的年轻人，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职业性的平静。
“五注‘快乐123’直选，单注奖金20万，合计100万，扣除20%偶然所得税，应纳税额20万，实际应兑付80万元。”她的语速很快，带着程式化的流畅，“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陈墨将自己的身份证从塑料套里取出，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接过身份证，仔细比对了一下照片和窗口外这双沉静的眼睛（虽然大部分脸被遮住），然后在电脑上操作起来。整个过程，陈墨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柜台冰冷的台面上。
“需要接受一下我们简单的采访和拍照吗？用于宣传……”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问道。
“不方便。”陈墨立刻回答，声音果决，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请尽快办理手续，我赶时间。”
工作人员似乎对这种反应也见怪不怪，没再坚持。“好的，奖金以支票形式支付，完税证明会一并开具。请稍等。”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听着身后打印机工作的嗡嗡声，陈墨的心依旧悬着。直到工作人员将几张单据和一张浅黄色的、印着银行抬头的现金支票从窗口递出来。
“这是兑奖单和完税证明，这是支票，抬头是您的名字，金额八十万整。请核对一下，在规定日期内到任意对应银行网点兑付即可。”
陈墨接过那几张纸。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张支票上。
付款行：中国工商银行XX省分行营业部
收款人：陈墨
金额：￥800，000.00
大写：捌拾万元整
那串零，在眼前清晰地放大。
他用力捏了捏支票的边缘，纸张特有的韧性质感传来。然后，他迅速将支票、单据和身份证一起，重新塞回那个塑料证件套，紧紧攥在手心，再次贴身放好。
“谢谢。”他对着窗口里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脚步平稳而迅速，离开了福彩中心，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直到重新踏入雨幕，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他才感觉到自己一直紧绷的后背肌肉，稍稍放松了一些。最危险的一关，过去了！
他没有停留，立刻按照原路返回长途汽车站，搭乘最近一班车回到了县城。
回到县城，已是下午一点多。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陈墨没有丝毫回家休息的打算，计划只完成了一半，最重要的“落袋为安”还未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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