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考试的尘埃落定，但名为“陈墨”的风暴，却刚刚开始在县一中的校园里显露出它真正的威力。鲜红的榜单如同一道清晰的分水岭，将陈墨从“普通学生”的范畴里彻底剥离出来，置于一个被聚光灯笼罩的、同时也是风口浪尖的位置。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嗅觉敏锐的各科老师。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陈墨被班主任李建国叫到了办公室。
数学教研组办公室里弥漫着茶叶和粉笔灰混合的味道。李老师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的正是陈墨那份近乎满分的数学试卷。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点着试卷上最后一道大题的完美解答过程，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复杂，久久地停留在陈墨脸上。
陈墨安静地站在桌前，神态平和，既不局促，也不张扬。
“陈墨啊，”李老师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却难掩激动的沙哑，“你这份试卷，我反复看了三遍。”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不仅仅是满分的问题，是你的解题思路……太清晰，太老练了。很多步骤，连我都需要想一想才能跟上你的跳跃。”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你跟我说实话，暑假……还有最近，到底是怎么学的？”
这个问题，比上次随堂测验后的询问更加直接，也承载了更重的分量。
陈墨心中早有预案，他迎向老师的目光，语气诚恳依旧：“李老师，我真的就是把以前的课本和笔记从头到尾、非常系统地梳理了好几遍。可能……可能是量积累到一定程度，突然就打通了任督二脉吧。”他再次祭出了“努力”和“开窍”这两面万能盾牌，并适时地补充道，“而且，我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点学习的方法，比如构建知识网络，比如抓住问题的本质……”
他没有说得太具体，留下一些模糊的空间，反而更显得真实。
李老师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饰，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学生，或者说，相信这摆在眼前、无可辩驳的成绩。他脸上严肃的表情渐渐融化，被一种巨大的欣慰和喜悦所取代。
“好！好！好啊！”他连说了三个好字，用力拍了拍陈墨的肩膀，力道之大，让陈墨都晃了一下，“陈墨，你给老师，给咱们七班，争了大光了！”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情绪激昂：“保持住！一定要保持住这个状态！照这个趋势下去，清华北大不敢说百分之百，但国内的顶尖名校，你绝对有资格去冲一冲！这不仅仅是为你自己，也是为学校争光！”
紧接着，在随后的几天里，物理老师、化学老师、英语老师……几乎所有科任老师，都在课间或放学后，以各种形式对陈墨表达了类似的期许和鼓励。
物理老师拍着他的肩膀，感慨“后生可畏”；化学老师希望他能在化学竞赛上也为学校拿个奖；英语老师则对他地道的语感和庞大的词汇量赞不绝口。老师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发现瑰宝的惊喜和对其未来的无限憧憬。
这些期许，如同温暖的潮水，将陈墨包裹。他知道，这是对他能力的认可，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他谦逊地回应着每一位老师，表示自己会继续努力，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然而，阳光越盛，投射下的阴影便越显眼。
当陈墨沐浴在老师的赞誉之中时，另一股潜流，也开始在同学之间悄然涌动。
最初，只是窃窃私语。
在陈墨穿过走廊时，能隐约听到一些飘来的碎片：
“……也太夸张了，一个月进步几百名？”
“听说他暑假请了省城的特级教师一对一……”
“真的假的？那得花多少钱？”
这些议论，还带着几分好奇和猜测。
但很快，味道就变了。
课间，陈墨去洗手间，刚走进隔间，就听到外面水台边两个别班男生的对话，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喂，你说七班那个陈墨，真这么神？”
“神个屁！我看八成有猫腻。”
“不会吧？一模监考那么严。”
“严？办法总比困难多。说不定提前搞到题了呢？不然怎么解释？你见过谁突然就这么牛逼的？”
“也是……这也太假了……”
陈墨在隔间里，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没有立刻出去，直到外面的声音和水流声一起消失。
嫉妒，是人类最难掩饰的情绪之一。当一个人突然打破了固有的阶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攀升时，那些停留在原地的人，往往不是为其喝彩，而是首先怀疑其成功的正当性。他们无法理解，也不愿相信“努力”和“开窍”能产生如此质变，于是，“作弊”就成了最方便、也最能安抚他们失衡心理的解释。
这种酸溜溜的议论，开始在班级里，甚至年级里的小圈子里发酵。陈墨能感觉到，一些原本还算友善的同学，看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疏离和审视。偶尔在小组讨论时，他提出的见解，会换来几声意味不明的干笑或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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