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应桢见叶淮西帮他,不自觉地朝叶淮西那边凑过去。
“咦,叶姐姐,你早上是不是去园子里了?”
他忽然指着她的鞋子。
“你鞋边沾了点黄色的东西,像是花粉,这个季节,开黄色花的不多,我猜……是腊梅。袖口还有一点点脏的……嗯,像是蹭到了灶台的灰”
叶淮西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边和袖口,果然如小公子所说,有极细微的痕迹。
她早上确实是去灶间拿了些吃的,去院中喂了那只总来讨食的狸花猫。这孩子观察力竟如此敏锐!
她心中一动,蹲下身,与朱应棣平视,“小公子眼力真好。那你能不能再猜猜,叶姐姐来之前,还做了什么?”
朱应桢歪着头,仔细打量她,又凑近嗅了嗅,这个动作让他身后的嬷嬷差点惊呼出声。
一番查验后他认真道:“姐姐身上有淡淡的墨味和纸香,手指这里……”
他指着叶淮西右手食指侧边,“还有一点点墨迹没洗干净,你早上有写字或者画画,还有……你袖子里有股香甜的味道……”
朱应桢看向祖母手中的糕点,又凑过去闻了闻桌子上的食盒,“哦,是糕点的味道,你早上在做糕点或者在饼铺。”
这下连郑氏都有些惊讶了,心道这孩子平日里大家都只当是贪玩儿,没想到竟心细到这种程度。
叶淮西更是心中称奇,这孩子不仅观察细致,联想和推理能力也远超同龄人,堪称天赋异禀。
她忽然生出个念头,或许……这些天赋,不该被埋没在单纯的玩乐之中。
“小公子说得一点不错。叶姐姐确实早上写了字,又去了灶间和铺子。不过,你瞧见的这些痕迹,可不只是‘猜’出来的,对吗?”
朱应桢眨眨眼,有些不解。
叶淮西指着自己的鞋边:“你看到黄色的细微粉末,想到这个季节开黄花的不多,结合粉末的质地,推测可能是腊梅花粉。这是观察和联想。”
又指了指袖口的灰渍,“灶台的灰和墨迹的灰、庭院的土灰颜色质地都不同,你能区分,这是细致的分辨。”
最后,她抬起自己的手指,“墨迹的位置和深浅,能告诉你我握笔的习惯和清洗是否匆忙;而香味的不同层次,则能帮你判断我接触过哪些东西,以及接触的先后顺序。”
朱应桢听得入了神,小脸上神色变换,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又显得格外兴致勃勃。
“这些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叶淮西的声音放得更缓,“就像你祖父能从地图和军报里,看出敌人藏在哪儿;你父亲能从账目和民情中,理出治下的关键。世间万物,大到山川河流,小到一粒尘埃、一丝气味,都在‘说话’。只是大多数人听不见,或者听不懂。而小公子你……”
她顿了顿,看向朱应桢的眼神里满是赞许,“……似乎天生就比别人更能听见、更能听懂它们的话。”
这话说得既浅显,又隐含深意。郑氏在一旁听着,心中微动。
“那……叶姐姐,你也能‘听懂’它们说话吗?”朱应桢好奇地问。
“叶姐姐学的,就是听懂‘痕迹’说的话。”
叶淮西斟酌着用词,“比如一块骨头,一片衣角,甚至……一点灰尘。它们会告诉我,那个人经历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事。这需要非常非常仔细的观察,和你刚才做的很像,但要更慢,更静,像解一个最难的谜题。”
朱应桢的眼睛越来越亮,“哇!……叶姐姐,我也要学!”
叶淮西愣了一下。
在这个时代,勘验之学被视为不入流的贱役,是仵作、胥吏之流谋生的手艺,与士大夫阶层追求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相去甚远,甚至被目为不祥、低贱。
眼前这孩子,是成国公府的嫡长孙,未来注定是要承袭爵位,出入庙堂的,他按常理应该学习的是经史子集、韬略骑射,是治世安邦之道。
自己方才被他超常的天赋所震撼,竟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才不自觉地多说了几句。
可若他当真对这门“手艺”产生了兴趣,甚至想要学习……莫说成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就算只是普通的书香之家也绝不会允许。甚至会觉得是奇耻大辱,是自己这个“不祥”的仵作“带坏”了他们的金孙。
她斟酌了一下语气,温和道:“小公子,你能听明白这些,已是极为聪慧。不过,这些都是微末小技,是帮官府查案时用的。你将来要学的,是更大的学问,是安邦定国、光耀门楣的本事。这些……”
她指了指自己鞋底的痕迹,“只需浅尝辄止,知道个大概,能明辨是非即可,不必深究。”
朱应桢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低着头,小声嘟囔,“可是叶姐姐,那些个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实在是太无聊了……桢儿学起来好累……”
小小的人儿委屈巴巴,跟方才神采奕奕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叶淮西拍了拍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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