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在这里,有明显的、被泪水反复洇湿又干涸的褶皱痕迹。
“静安,勿要怪我,勿要恨我。我此举,实乃情非得已,只为护你周全。今生缘浅,奈何情深。未能与你携手看遍山河,乃我毕生之憾。望你南下之后,平安顺遂,另觅良配,忘了我这个福薄之人。”
“锦云绝笔。”
信的末尾,没有日期,只有那个名字,墨迹深重,仿佛用尽了书写者全部的生命力。
周怀信念完了最后一个字,书店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温念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
真相竟是如此惨烈!如此悲壮!
祖父怀着一腔被“背叛”的怨恨南下,或许一生都未能释怀。而祖母则怀着巨大的牺牲和无法言说的爱意,嫁入别家,默默守护着那个永远无法知道的秘密,直到生命的尽头。
那场三天后的见面,阴差阳错,成了永诀。一个苦等不至,心碎离开;一个被迫屈服,以爱为囚。
“这封信……”温念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一直……缝在嫁衣里?”
“是。”周怀信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他轻轻将信纸放回盒中,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祖母临终前,才把它拆出来。她对我父亲说,这件事,是她一辈子最大的念想,也是最大的痛。她不知道温先生后来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恨透了她。她希望,如果有一天,温家的人找来,能知道,她不是负心人。”
温念泣不成声。她想起了自己的祖父,那个总是带着一点忧郁、喜欢独自看花的老人。他一生温和,但对祖母(王秀珍)似乎总是相敬如宾,缺少几分热烈。他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真正放下过周锦云?他心中的那个结,那个关于“背叛”和“失约”的疙瘩,是不是困扰了他一辈子?
而周锦云呢?她守着这个秘密,看着后院她亲手种下的玉兰花开了又谢,看着时光流逝,看着儿孙满堂,心里却永远藏着那个没能赴约的青年和那份无法送达的爱意。那是怎样的煎熬?
“那……那枚银戒?”温念忽然想起祖父信里提到的,“他说……他准备了银戒……”
周怀信轻轻合上红木盒的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转过身,从柜台最底下一个小抽屉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同样古旧的锦囊。他从里面倒出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样式非常简单的银戒指,没有任何华丽的花纹,只在戒面内侧,极其精细地刻着两个小字——“静”、“云”。因为常年的摩挲,字迹边缘已经变得十分光滑,银质本身也失去了耀眼的光泽,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岁月沉淀后的灰白色。
“这枚戒指,”周怀信将它托在掌心,“是在整理祖母遗物时,在她贴身的荷包里发现的。和这封信……放在一起。”
温念看着那枚小小的、承载了太多遗憾的银戒,眼泪流得更凶。所以,祖父当年是带着这枚没能送出去的戒指,心碎南下的。而祖母,则珍藏了它一辈子。
“她……她后来幸福吗?”温念哽咽着问。
周怀信沉默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祖父是个好人,沉默寡言,对祖母很好。他们相敬如宾地过了一辈子。但我想……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替代的。她常常一个人看着这枚戒指发呆,尤其是在银杏叶黄的时候。”
幸福?或许有平静,有安稳,但那个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秘密和遗憾,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深藏在心底。怎么可能真正幸福?
巨大的悲伤和震撼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温念心中涌动。是心痛,是惋惜,是对造化弄人的愤怒,也是对祖母那份沉重爱意的无比敬意。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周怀信。他站在那里,身影在书店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单。他一直守护着这个沉重的家族秘密,直到今天,才对她这个“温家的人”和盘托出。
“谢谢你,”她哑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真相。”虽然这个真相如此令人心碎。
周怀信看着她,眼神复杂。那里面似乎有同情,有理解,还有一种……同病相怜般的感伤?他们俩,一个是遗憾的承受者的后代,一个是遗憾的制造者(被迫)的后代,却被这段尘封的往事奇异地联系在一起。
“那么,”温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你带我去银杏树下,陪我‘重现’那些场景……是因为……”
是因为同情?是因为觉得她这个温家的后代有权知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周怀信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后院那棵老银杏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遥远的叹息。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温念耳中。
“一开始,或许是因为觉得你有权知道。但后来……”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清晰地落在温念脸上,那沉静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融化,露出底下更柔软的内里,“或许是因为,我不想……再看到另一个‘遗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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