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让江绮露微微眯起了眼。
她随即微笑颔首,姿态从容:
“青寂姑娘盛情相邀,是我荣幸之至。”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唐霜秀丽的面庞,语调轻缓,却字字清晰:
“改日定当登门拜会,只是届时,还望青寂姑娘不嫌叨扰才好。”
朱门深阔,门外已是车马喧喧。
二人于宫门下盈盈一礼,互道珍重。
然后,一个走向左相府那熟悉的朱轮华盖马车,一个朝着右相府素雅不失威严的宝蓝车驾,身影被熙攘人群分隔开来。
车轮缓缓转动,碾碎了宫门外短暂的安宁。
就在左相府的马车即将驶离皇城甬道的刹那,江绮露素手轻抬,拨开了车窗垂帘一道细微的缝隙。
刺目的雪光涌了进来,一同映入眼帘的,是右相府那辆装饰素雅、带着家徽印记的宝蓝车架,正与她背道而驰,缓缓启动,融入另一股离宫的车流。
她目光幽冷,无声地凝视着那抹蓝色在视野中渐行渐远,最终被朱红宫墙的厚重影子彻底吞没。
待到唐家的车架完全消失,她方才放下车帘。
车内光线复归昏暗,那张清艳绝伦的面容上,所有在人前强撑的平静瞬间冰消瓦解,眼底积蓄的寒意如同窗外的隆冬,寸寸凝结成霜。
马蹄嘚嘚,车轮碾过京都主街青石板路上残留的薄冰与碎雪,发出清晰而单调的“咯吱、咯吱”轻响,衬得车厢内愈发寂静。
江绮露倚靠着软枕,目光投向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
视线落回自己搁在膝上的手,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了腕间那枚润泽清透的玉镯。
这是母亲生前视若珍宝的爱物,如今戴在她腕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感到一份隐隐的不安。
唐霜说,她的小字叫青寂。
青寂,青山寂无语,孤舟浮碧水。
唐相,真是好手段。
江绮露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玉镯硌得腕间生疼。
倚梅一直屏息静坐,此刻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家姑娘周身弥漫开的森冷气息和腕上的红痕。
她心中忧虑更深,终是忍不住打破寂静,轻声问道:
“姑娘……今日在宫内,可是遇着了不顺心的事?”
江绮露没有回应,甚至目光都未曾移动分毫,只是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苍茫雪景。
过了片刻,她才用听不出情绪的低沉声音突兀问道:“先前让你暗中打探唐霜的底细,查得如何了?”
倚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低下头,声音微颤:
“奴婢……奴婢无能!派出去的人传回的消息,大多是些明面上的传闻。”
“她平日深居简出,极少交际,除了右相府邸和常去的几家佛寺,行踪难觅。”
“有用的东西……实在不多。请姑娘责罚!”
江绮露沉默了片刻,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郁的弧度。
她缓缓闭上双眸,深深地吸入一口气,车内清冷的空气似乎能平息些许翻涌的杀意。
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冷的决绝。
“不必查了。”
声音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倚梅愕然抬头,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眼中写满困惑与难以置信。
但看着姑娘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她不敢多问,只能压下心中无数疑问,顺从地应道:
“……是。”
沉重的车轮碾过最后一段冰雪交融的路面,终于停稳在左相府气势恢宏的黑漆大门前。
车辕传来轻微的震动,接着是顾伯恭敬的叩门声:
“郡君,府邸到了。”
江绮露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摁回心底深处。
抬手理了理鬓发,推开车门。
凛冽的寒风立刻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子扑面而来,将鹅黄色的宫装裙摆吹得猎猎飞舞,裙裾扫过光亮的车门边缘,露出一段绣着精致金线云纹的鞋尖。
她扶着倚梅的手踏下车辕,足下微凉。
府邸庭院之中,残雪尚未完全消融,点缀在假山奇石与平整的青石地面上。
几竿墨绿色的翠竹在寒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簌簌的、带着清冷气息的轻响。
刚踏上庭前石阶,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已迎了出来。
正是兄长江绮风。
他脸上惯有的沉稳之中,此刻笼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忧虑。
“棠溪,回来了。”
他目光快速地在江绮露身上打量一圈:“今日宫中祈福大典……一切可还顺利?”
江绮露点了点头,没有半分解释的兴致,也似乎没力气多说什么,只低低“嗯”了一声,便径直绕过兄长身边,脚步略显匆忙地向内院方向行去。
午膳设在府中一处临窗的暖阁,雕花窗棂外雪景宛然。
长条案几上,几碟精致小菜色香味俱佳,氤氲着热气。
兄妹二人默然对坐,气氛微凝。
江绮风执起玉箸,细心地将一筷嫩绿的芹菜放入江绮露面前的莲纹青瓷小碗中。
菜汁的暖香似乎并未驱散空气中的冷意。
“我听说……”
他终于开口,声音温和,眼神却紧锁着妹妹略显苍白的脸:
“你今日与唐家姑娘在一起交流?”
江绮露执箸的手陡然停在半空,筷尖点在碗沿上。
眉心微蹙,她抬眼直视兄长:“哥哥怎么知道?”
“京都城里,消息传得快。”
江绮风回望着妹妹,那双酷似亡母的眼睛,此刻幽深如寒潭,隔绝了所有情绪。
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流露出真切的担忧:
“怎么了?从宫里回来便见你神思不属。可是那唐霜在祭祀场合冲撞了你?”
“虽说我与她父亲立场相左,龃龉不少,但她身为世家贵女,在皇家仪典上,应当知晓分寸,不至于……”
“哥哥多心了。”
江绮露打断了他的猜测,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拿起丝帕轻轻拭了拭嘴角,动作优雅却疏离。
她抬眸看向江绮风,眼神清冽:“并无何事。只是今日起身太早,又耗神良久,实在困倦得紧。”
江绮风闻言,紧绷的肩线明显松弛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悬着的心落回实处,他脸上现出释然和心疼:“原是如此。倒是为兄疏忽了,该让你多休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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