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黛玉的哽咽才稍稍平复。她抬起泪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一字一句地问:“那…你呢?”
“啊?”诸葛青愣住,“我…我怎么了?”
黛玉只是看着他哭,眼泪流得更凶了,肩膀微微耸动,却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那模样愈发可怜。
诸葛青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是不是…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好妹妹,你告诉我,我哪里错了,我一定改!立刻改!你别哭了行不行?我看着心里难受…”
黛玉打断他,泪水又涌了出来,声音拔高了些,带着哭腔,“你去扬州…是不是…杀了许多人?”
“……”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诸葛青整个人僵在原地。
血液似乎瞬间冻住了,四肢百骸都透着凉意。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她…怎么会知道?
是了。扬州盐商倒台、林如海扫清障碍的消息,或许已经传到京城。贾府这等人家,自有消息渠道。而黛玉如此聪慧…猜出几分,并非不可能。
完了。
她会怎么想他?
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徒?一个…与她心目中那个会带新奇玩意、会说俏皮话、会温柔呵护她的“青哥哥”截然不同的…怪物?
她那样洁净剔透的一个人,会不会觉得…他玷污了她的世界?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干涩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所有的解释、所有的理由,在黛玉那双蓄满泪水、充满了难以置信与痛心的眼眸注视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垂下眼睫,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承认了。
看到他点头的瞬间,黛玉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身子晃了晃。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声音支离破碎:“值得…值得你这般吗?!为了…为了我爹爹的事…你…你可知那是多少条人命?!你…”
“值得!”
两个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从诸葛青口中冲了出来。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迎上黛玉的泪眼,那里面的坚定与决绝,让黛玉的哭声都为之一滞。
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吗?黛玉的心,像是被这毫不犹豫的回答狠狠撞了一下,酸胀疼痛得几乎要裂开。泪水流得更凶,视线彻底模糊。
“你…你可知…”她抽噎着,几乎语不成句,“平白造下这许多杀孽…是…是有损阴德的!你还要考状元…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你…你怎可这般冲动?!这般…这般不惜己身?!”
诸葛青看着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心中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他取出口袋里的帕子,想上前为她拭泪,可黛玉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偏头躲开了。
她仰起那张被泪水浸透、愈发显得楚楚可怜的小脸,倔强地、固执地望着他,仿佛非要从他眼中得到一个能让她心安的答案。
诸葛青的手僵在半空,帕子无力地垂下。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却放得极柔,如同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雏鸟:
“林妹妹,你可知…恶人遇到善人,往往是善人先受伤?”
黛玉的哭声微微一滞,含着泪的眸子困惑地望着他。
他缓缓走近一步,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目光沉静而认真:“因为善人有底线,有顾忌,有想要守护的人和事。而恶人…他们没有。他们如豺狼,如毒蛇,只知撕咬,不择手段。”
“就拿扬州的事来说。”他语气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那些盐商,为富不仁,盘剥百姓,囤积居奇,甚至…胆敢威胁朝廷命官。他们不仅是林伯父推行新政、整顿盐务的绊脚石,更是压在扬州无数百姓头上、让他们活不下去的大山。他们不死,林伯父的性命、前程,乃至…更多无辜者的性命,都可能不保。”
他顿了顿,看着黛玉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所以,我必须去做。这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林妹妹,你记住,我杀他们,是为了…救人。”
“为了救该救的人,保护该保护的人,有些事,哪怕沾血,也必须有人去做。”
黛玉怔怔地听着,泪水仍在下意识流淌,可眼中的惊恐与痛楚,似乎被这平静而有力的诉说稍稍冲淡了一些。
“可是…”她哽咽道,“要是…要是真的因此连累了你…考不上功名,甚至…甚至遭了报应…”
“考不上便考不上。”诸葛青无所谓地笑了笑,那笑容里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的狂气,“别说考不上,就是真要我下地狱,我也——”
“别!别说!”黛玉像是被针刺到一般,猛地扑了过来,用冰凉的小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她的动作太快太急,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道。
诸葛青猝不及防,被她扑得往后微微一仰,唇上传来她掌心微凉而柔软的触感,鼻尖全是她身上混合着泪水和冷梅幽香的气息。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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