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残旗,血信如刀。
边关古道埋骨处,玄甲未至魂先销。
一声勿来藏万劫,少年踏血问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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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血。
风卷着沙石,抽打在破旧的旗幡上,发出噗噗的闷响。旗面上那个模糊的“茶”字,在昏黄的天光里无力地扭动,像垂死者最后的挣扎。
驿道蜿蜒,穿过一望无际的荒原,最终消失在远处那片铁灰色的巨大阴影里——阴山。它沉默地矗立在天地交界,山体嶙峋,如同巨兽沉寂的脊梁,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茶棚简陋,四面透风。
罗成坐在最角落的阴影里,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沾满了旅途的尘灰。他年轻的面庞上还带着未曾褪尽的清俊,但眉宇间锁着一抹化不开的忧思。
桌上,一碗粗粝的茶水早已凉透,浑浊的水面映出他疲惫的倒影。
他小心地从怀里摸出一块用油布包裹的麦饼,低头,沉默地啃着。咀嚼得很慢,仿佛在吞咽这塞外独有的、带着沙砾的荒凉。
马蹄声骤起,由远及近,杂乱而急促,打破了死寂。
罗成抬眼。
三骑,带着一股烟尘和浓烈的煞气,猛地停在茶棚外。马是战马,口鼻喷着白沫,骑手一身风尘仆仆的隋军轻甲,铠甲上沾满暗沉的污渍。
为首的是个满脸虬髯的队正,眼珠布满血丝,眼神锐利如鹰,却又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他翻身下马,动作带着行伍特有的暴躁。
“店家!死人了吗?快拿水来!”队长嗓门沙哑干裂,如同破锣。
另外两名年轻军士紧随其后,脸色苍白,下马时脚步甚至有些虚浮,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佝偻的店家老头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地提上水罐和陶碗。
队正一把夺过,仰头“咕咚咕咚”狂灌,水顺着虬髯淌下,混着汗水,洇湿了前襟。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肺里的恐惧都吐出来,随即把空碗重重顿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的目光如刀子般扫过空荡的茶棚,最后落在角落的罗成身上。
一个年轻道士,在这杀机四伏的边关之地,显得格外突兀。
队正眯起眼,审视了片刻,没说话,只是烦躁地拉过一条长凳坐下,对两名手下低吼道:“都给老子警醒点!喘口气就走,这鬼地方不能久待!”
一名嘴唇干裂的年轻军士,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头儿,那东西……今晚还会出来吗?王五他们……连尸首都……”
“我让你闭嘴!”队正猛地扭头,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碗罐跳起,“谁再敢提,军法处置!”
那军士脖子一缩,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噤若寒蝉。
茶棚里瞬间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喘息,和棚外风声呜咽。
一种无形的、粘稠的压抑感,裹挟着汗臭、血腥和风沙的味道,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罗成收回目光,垂下眼睑,继续啃着冰冷的麦饼。只是他捻着道袍衣角的指尖,微微收紧。
他是为寻兄而来。
兄长罗松,幽州总管罗艺麾下最骁勇的年轻将领,三月前奉命巡边,自此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半月前送到山中的一封家书,字里行间透着莫名的沉重,反复叮嘱他“安心清修,勿念”。
如何能勿念?
他来了。瞒着师父,背着简单的行囊,孤身一人,踏入这传说中“白昼潜踪,夜出杀人”的绝凶之地。
“喂,那小道士。”
粗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响起。
罗成抬头。
那虬髯队正不知何时已站到桌边,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他完全笼罩。一股混合着汗臭、血腥和马匹膻味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
“打哪儿来?”队正问,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带着审视与怀疑。
“南边。”罗成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南边?”队正嗤笑一声,带着边军特有的、看透生死的桀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这年头,道士也往鬼门关撞?知道这他妈是什么地方吗?阴山!不是你们修神仙的洞天福地!是坟场!”
罗成沉默地将剩下的麦饼包好,缓缓收回怀中,动作不疾不徐。
队正似乎觉得无趣,又或许是被这年轻人不合时宜的镇定激怒,更可能是胸中块垒难消,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他猛地俯下身,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看你像个读过书的,不像细作,给你句实在话。喝完这碗马尿,赶紧掉头,往南!能跑多远跑多远!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
他凑得更近,灼热而腥臭的气息喷在罗成脸上:
“这地界,最近……闹鬼!”他眼神里那抹被强行压制的惊悸彻底浮了上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比突厥人的狼牙箭狠,比草原上的白毛风邪!专挑月圆夜出来,吃人不吐骨头,连魂儿都叼走!”
他猛地直起身,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到,重重一跺脚,烦躁地挥着手:“妈的!跟你说这些有屁用!不想变成路边冻梆硬的粪土,就滚!立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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