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北门方向传来!
轰——!
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震颤,帅帐顶棚的积雪簌簌落下。
帐外传来惊惶的呼喊:“北门破了!贼军……贼军杀进来了!”
张巡的身体晃了一下,但瞬间又站得笔直。
他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丝解脱般的惨笑。
“时候……到了。”他推了林昭一把,厉声喝道,“走!从南门走!赵四他们会为你杀出一条血路!快!”
林昭含泪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抓起那封滚烫的血书,塞进怀里,转身冲出帅帐。
外面已是人间炼狱。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叛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见人就杀,见屋就烧。
昔日繁华的街道,此刻已成尸山血海。
林昭像一头疯狂的豹子,在火海与尸堆中穿行。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墙根阴影和尸体堆积的地方匍匐前进,躲避着一队队杀红了眼的叛军。
混乱中,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城中心的谯楼。
那一望,成了他永生无法磨灭的烙印。
只见谯楼之上,火光冲天。
张巡身披残甲,手持长剑,独立于楼顶。
他没有看城下汹涌的敌军,而是面朝西方,朝着长安的方向,深深一拜。
随即,他横剑一抹,血光迸溅。
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从高高的谯楼上坠下,消失在熊熊烈火之中。
在他自刎的前一刻,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百丈的浓烟与火光,精准地落在了林昭藏身的尸堆里。
那眼神中没有悲伤,没有不甘,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嘱托和最后的期许。
那一刻,林昭浑身一震,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又有什么东西在血与火中重新凝聚。
他明白了。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为了活命而挣扎的小兵林昭。
他是睢阳三千忠魂托付的“见证者”。
“这边!快!”城西一处偏僻的角门,老伍长赵四正率领着最后十几名残兵,状若疯虎地冲击着一队企图堵门的叛军,为林昭吸引火力。
“走!”赵四一刀劈翻一名敌人,自己胸前也中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前襟。
他回头冲着林昭藏身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咆哮,“快走!别他娘的回头!”
林昭双眼血红
他不再犹豫,猛地从藏身处冲出,趁着叛军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如鬼魅般冲向角门外早已备好的一匹瘦马。
乱箭如蝗,从他头顶呼啸而过。
他听到了身后赵四的一声闷哼,回头瞬间,只见老伍长的后背上,密密麻麻地插了七八支箭矢,像个刺猬。
可他依旧如一尊铁塔般挺立在通往角门的断桥上,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追兵的道路。
“走啊——!”
那是林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飞身翻上马背,怀中,那半块赵四硬塞给他的、还带着体温的干粮硌得他心口生疼。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向着城外的黑暗狂奔而去。
不敢回头,不能回头。
身后,是彻底陷入火海的睢阳,是三千忠魂的埋骨之地,是他所有记忆的终点。
马背上,林昭抬起手臂,狠狠一口咬在自己的手掌上,任由温热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他伸出滴血的手掌,对着身后那座燃烧的城市,立下血誓。
“我林昭若不死,有生之年,必将尔等叛贼……屠戮殆尽,血债血偿!”
夜风呼啸,战马在旷野上疾驰,马蹄声单调而急促。
林昭伏在马背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寒风灌入肺腑,却吹不散心中那焚天的烈焰。
十余里路,转瞬即逝。
身下的战马本就力竭,一番狂奔之后,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前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芜麦田。
冬日的麦田,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和被霜打过的枯黄根茬,在惨白的月光下,宛如一片巨大的、沉默的坟场,透着一股死寂的诡异。
战马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踏着沉重的步子,一头扎进了这片无垠的荒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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