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代地,已然是一派肃杀景象。
寒风从北方的群山间呼啸而来,卷起枯黄的草屑和沙尘,掠过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
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都会压垮那些在风中瑟瑟发抖的茅草屋。
田野里,去年留下的庄稼茬子早已枯黑,零星几棵老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像绝望的手臂伸向苍穹。
赵云龙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眼前这片萧索的土地,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他身披一件半旧的皮甲,外罩的蓝色战袍。作为赵国公族后裔,国破家亡的痛楚,流离失所的艰辛,早已磨平了他身上最后一丝贵胄的雍容,只剩下如磐石般的坚韧,以及眼底深处那簇不曾熄灭的火焰。
他在此召集人众,募集兵勇,以期共图恢复大业。然而,现实却冰冷得如同这大地的秋风。
坡下那片临时开辟的校场上,情形可谓凄凉。
稀稀拉拉聚集着不过三四百人,大多是面黄肌瘦的农户,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锈迹斑斑的青铜剑、磨得锋利的农具、甚至还有削尖了的木棍。
他们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眼神里混杂着茫然、恐惧以及一丝被赵云龙慷慨言词激发起来的微弱热血。
这些还是其父赵公子嘉的封臣,勉为其难来给赵云龙捧场。
十几个穿着稍整齐些、像是落魄军士的人站在前排,他们是赵云龙带来的核心旧部,此刻脸上也难掩沮丧之色。
赵云龙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充满力量:“赵国的子弟们!暴秦无道,侵我疆土,戮我人民!这代、雁门、云中,乃我赵国疆域,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我们先祖的血汗!如今,是我们拿起武器,保卫家园的时候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激起些许回声,但回应他的,主要是台下那几百双依旧带着迟疑的眼睛,以及更远处村落里,那些从破败门缝后、低矮土墙边偷偷张望的,充满警惕与不信任的目光。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丈,拄着木棍,颤巍巍地走上前几步,仰头望着坡上的赵云龙,声音沙哑:“赵将军……不是我们不信你,也不是我们不想念故国……只是,只是这日子实在太难了。律法严苛,赋税沉重,家里的壮丁几年前就被征去修长城、戍边,十去九不回啊……剩下的这些老弱妇孺,就指着这点微薄的收成吊着命。再跟你们走,这地谁来种?家里的老小谁来养?”
老丈的话,像一把钝刀子,割在赵云龙的心上。
他看到了人群因这番话引起的骚动,看到了更多人眼中升腾起的忧虑和退缩。
他知道,老丈说的是实情。连年的战争,残酷统治和压榨,早已榨干了这片土地上最后一丝元气民心。理想,对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庶民而言,太过遥远,也太过奢侈。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激励的话,承诺的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最终,他只是沉重地挥了挥手,示意部下继续登记那些少得可怜的志愿者名单,自己则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地走下了高坡。
接下的几天,情况并未好转。
尽管赵云龙带着手下不辞辛劳,走访了附近好几个村落,口干舌燥描绘重振赵国的蓝图,但应者依旧寥寥。
偶尔有几个热血青年被说动,往往也被家人哭喊着拖了回去。
现实的生存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着人们的选择。校场上的人数,增长得极其缓慢,距离预想中的数千之众,差若云泥。一股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赵云龙,越收越紧。
与赵云龙这边的冷清形成微妙对比的,是数十里外,那个守卫代地北疆、令匈奴闻风丧胆的老将——李牧的暂居之处。
那是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原本是属于一个当地小吏的,(以前李牧的旧部)如今主动让出来给李牧养伤。院外有神情肃穆、装备精良的亲兵守卫,这些都是跟随李牧旧部,征战多年的百战老卒。他们听说李牧重伤休养,立即归队护卫。
屋内,药香弥漫。李牧斜倚在榻上,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双眼开阖之间,偶尔流露出的精光,却比以往更加深邃,如同蕴藏着风暴的幽潭。
将军的伤势其实远未到可以“登高一呼”的程度,一位退役的老军医尚且严令他静养。
但外面的风声,赵云龙募兵受阻的消息,早已通过亲卫的低声交谈,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并未多言,只是每日按时服药,配合治疗,剩余的时间,便是沉默地望着窗棂外那一方小小的天空,无人知晓这位威震北疆的名将心中在思索着什么。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早上,亲卫队长李三端药进来时,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懑和不平,提到了附近村落里一些人对赵云龙的非议,甚至有人暗中传言,说李牧将军重伤难愈,赵国气数已尽,不如早些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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