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噩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格物院内的气氛凝滞得几乎要结冰。荆无影派来的将领传达完口谕,便匆匆离去,宫城方向的灯火果然彻夜通明,显然御前会议还在继续。
观云老人面色惨白,抓着马车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一边是家族仅存的血脉,生机将绝;一边是即将倾覆的半个天下。这抉择,太残酷。
顾清辞紧紧握着沈逾明的手,她的手心冰凉,眼神却异常坚定:“逾明,星玥姑娘等不了了。西南之事再急,我们今夜若不去西山尝试,她可能连明天都撑不过。若她身上的‘尺影’真如观老先生所言,或许不仅关乎她的生死,也关乎如何应对地脉之劫。我们分不出两全法,只能先做眼前最紧迫、或许也是对未来最重要的事。”
沈逾明看着妻子,又看看马车内无声无息的观星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和沉重,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清辞说得对。事有轻重缓急,救人,寻‘尺影’,或许正是破局关键。阿成,按原计划,出发!通知荆无影,让他的人沿途警戒,但不要靠近静修之地,以免干扰星辉地气。”
“是!”阿成领命,翻身上马,低喝一声,“出发!”
马车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驶出格物院,在二十余名精锐影卫和京营好手的护卫下,沿着僻静街道,迅速出城,直奔西山。
夜色深沉,山路崎岖。马车经过特殊处理,减震极好,行驶平稳。车内铺着厚厚的软垫,观星玥被妥善固定,顾清辞和观云一左一右照看着她,不断用金针和药物维持着她微弱的生机。
沈逾明坐在车辕旁,怀里抱着用布套包裹的量天尺,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黑黢黢的山林。夜风很冷,吹在脸上刀割一般,却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西南的危机、观星玥的生死、莲华教的阴影、神秘的“尺影”……千头万绪在他脑中盘旋。
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离开主路,拐进一条更加隐蔽、几乎被荒草掩盖的小径。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平坦的林地,林中隐约可见几间依山而建、早已破败不堪的石屋轮廓。
“到了,就是这里。”观云老人声音沙哑,指着那几间石屋,“这里原本是我族一处观测特定星辰的静修所,地势较高,四周林木环绕,中间这片空地却视野开阔,正对北方玄武七宿,地气也相对平稳。”
众人下车,影卫们迅速散开,占据周围有利地形警戒。阿成带人清理出一间相对完好的石屋,铺上带来的厚毡毯,将观星玥小心安置进去。
观云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布置阵法。他带来的材料很特殊,有研磨成粉的星陨铁屑、特制的银粉、几种散发着清香的干草药,还有几块形状不规则、却隐隐有微光流动的玉石。他按照特定的方位和图案,在石屋前空地上仔细绘制、摆放,动作专注而虔诚。
顾清辞则在石屋内准备药炉和施针所需的一切,将“暖阳血玉”也放在了观星玥枕边。
沈逾明站在空地边缘,抬头望向夜空。今夜无月,但星河璀璨。北方玄武七宿的星辉格外清晰明亮,洒落下来,带着清冷纯净的气息。他怀中的量天尺,似乎也在星辉照耀下,微微温热了一丝。
阵法很快布置完成。一个直径约三丈的圆形图案,中心是一个简化版的北斗七星阵,外围嵌套着复杂的莲花与星辰复合纹路,那些星陨铁粉和银粉在星辉下反射着微光,几块特殊玉石按照特定角度摆放,仿佛在引导和汇聚星光。
“沈院使,请站到阵法中心,手持圣尺。”观云指着阵法核心,“清辞姑娘,劳烦你在阵外持针守护,随时准备应对星玥可能出现的任何变化。老朽会在一旁,以血脉为引,念诵古咒,尝试沟通‘尺影’。”
沈逾明依言步入阵法中心。脚踏上那些纹路的瞬间,他感到周围的星光似乎浓郁了一分,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奇异的、清凉的能量。
他将量天尺从布套中取出,双手平托。尺身在星辉和阵法光芒映照下,温润的暗银色表面仿佛活了过来,那些山川星辰的纹路隐隐流转。
观云走到阵法边缘,面对石屋方向,咬破自己中指,将一滴鲜红的血珠弹入阵法中央,正好落在量天尺尺身之上。同时,他闭上双眼,双手结出一个古老的手印,口中开始吟诵起音调奇异、晦涩难明的咒文。
那滴鲜血落在尺身上,并未滑落,反而如同被吸收般,缓缓渗入纹路之中。量天尺轻轻一震!
嗡……
低沉的颤鸣从尺身发出,与观云的咒文声奇异地共鸣起来。阵法纹路上的微光骤然明亮,丝丝缕缕的星辉如同受到吸引,从夜空中汇聚而来,在阵法上方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缓缓旋转的淡银色光漩!
光漩的中心,正对着下方的量天尺和沈逾明!
沈逾明感到手中尺子的温度在升高,不再是之前那种沉寂的微温,而是如同有了脉搏般,一下下地搏动起来。一股温和却浩瀚的力量,顺着手臂流入他的身体,迅速抚平他精神的疲惫和身体的酸痛,甚至让他枯竭的识海都感到了一丝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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