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钉进沈逾明和顾清辞的心口。马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单调声响,和各自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以身殉道……魂飞魄散……”顾清辞喃喃重复着,握着观星玥的手微微发抖。她刚刚拼尽全力,才从鬼门关为这姑娘抢回三个月的生机,转眼却被告知,这生机可能最终要走向一个更加决绝、更加彻底的毁灭?为了所谓的“苍生大义”?
沈逾明沉默着,脸色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晦暗不明。他经历过生死,也亲手终结过敌人的性命,但将一个无辜的、刚刚承受了非人折磨的女子,推向必然的毁灭,作为解决问题的“钥匙”……这与他一直坚守的信念背道而驰。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沈逾明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然有关闭的仪式,难道就没有既能关闭‘永恒之眼’,又能保全施术者的方法?观天氏先祖既然留下后手,就没想过万一传承者不愿牺牲?”
观云痛苦地闭上眼,声音干涩:“老朽不知……传承记忆碎片中,只强调了这是‘唯一’的纠正之法,是先祖在无尽悔恨中,以自身彻底消散为代价推演出的最后可能。或许……先祖认为,犯下如此大错,赎罪的代价本就该是彻底的湮灭,不留任何侥幸。也或许,他根本不敢留下任何可能导致仪式失败或力量被滥用的‘仁慈’缺口。”
他睁开眼,看着沈逾明,老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沈院使,老朽说出这个秘密,内心同样煎熬。星玥是老朽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至亲,是老朽看着她长大,本该无忧无虑,却……老朽何尝不想她能活着,哪怕平平淡淡过完余生。但……西南局势你也知道了,一个月,甚至更短,灾祸就要蔓延。届时地脉彻底暴走,生灵涂炭,山河变色,又岂是星玥一人之命可比?”
道理谁都懂。可当这冰冷的“道理”要碾过一个具体鲜活、刚刚承受了无边苦难的生命时,那种沉重和窒息感,足以压垮任何人的心防。
马车驶入城门时,天光已大亮。街市开始苏醒,早起的行人、叫卖的小贩,勾勒出一幅寻常的烟火人间图景。可这平静之下,却涌动着即将吞噬一切的暗流。
回到格物院,将观星玥安顿好,又处理了伤员,天色早已大亮。沈逾明连口气都没喘匀,宫里便来了人,皇帝急召。
养心殿的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皇帝萧靖坐在御案后,眼圈发黑,显然一夜未眠。下方,首辅杨廷和、次辅钱谦益、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等重臣悉数在列,个个脸色沉得像水。连一向喜欢阴阳怪气的严世蕃,此刻也抿着嘴,眉头紧锁。
沈逾明行礼后,皇帝直接挥手免了虚礼,开门见山:“沈卿,身体可还撑得住?”
“谢陛下关怀,臣无大碍。”沈逾明躬身。
“无大碍就好。”皇帝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罕见的焦躁,“西南加急军报,想必你也知道了。情况比预想的更糟。雷殛谷的七彩瘴气已呈铺天盖地之势,非但吞没了前方军寨,更开始沿着几条主要河谷蔓延,速度极快。雷豹重伤,沐氏祭司……以身殉道,试图稳定地脉,未能成功,临死前传回最后讯息——‘魔瞳’已彻底苏醒,戾气正沿龙脉主干急速北上,若无强力干预,最多二十日,必将冲入江南水脉,届时……江河改道,沃野成泽国,瘟疫横行,后果不堪设想!”
二十日!比之前预估的又缩短了十天!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陛下,”兵部尚书出列,声音沉重,“为今之计,只能紧急疏散西南、江南可能波及区域的百姓,调集全国粮草物资,做好最坏打算。同时,臣请调北方边军精锐南下,于几条主要河道险要处构筑防线,以防……以防灾变引发民乱或外敌趁虚而入。”
“疏散?谈何容易!”户部尚书苦笑,“数百万人口,二十日,如何疏散得及?粮草物资更是天文数字!北方边军一动,草原诸部岂会安分?此乃牵一发而动全身!”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江南鱼米之乡化为汪洋鬼域?看着亿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枕籍?”工部尚书急声道。
殿内顿时争执起来,乱成一团。每个人都知道灾难迫近,却拿不出切实有效的办法,只能做些亡羊补牢、甚至可能引发新乱子的准备。
“够了!”皇帝猛地一拍御案,厉声喝止。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皇帝目光如电,扫过众臣,最终落在沈逾明身上:“沈卿,你执掌量天尺,又与观天氏后人接触最深。依你之见,这地脉暴走,这天灾人祸,究竟有无根治之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沈逾明身上,有审视,有期待,有怀疑,也有像严世蕃那种隐藏的幸灾乐祸——看你这个“能臣”这次还有什么奇技淫巧!
沈逾明感到无形的压力如山般压来。他脑海中闪过观云的话,闪过观星玥苍白的脸,闪过西南可能出现的滔天洪水与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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