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巧的礼品盒，静静地躺在紫檀木桌面上，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盒子里，是赵世安递过来的刀。刀柄在他手里，刀锋，却要严景行亲自送进另一个敌人的身体里。
严景行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感觉自己不是站在奢华的包厢里，而是赤身裸体地站在一块浮冰上，四周是深不见底的、由鲨鱼环伺的冰冷海洋。赵世安是鲨鱼，林学长也是鲨鱼。而他，是那块随时可能被任何一方撞碎的浮冰。
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完成了兆亿次的模拟推演。拒绝？赵世安的下一句话，可能就是让门外的保镖进来，把自己处理成一堆冰冷的有机物。王凯这个身份会彻底消失，连同他这个冒牌货一起。接受？他将成为赵家安插在林学长身边的一根刺，一双眼睛。这根刺随时可能被发现，被拔出，然后被碾碎。
两条路，通向的似乎都是同一个终点。
但严景行知道，其中一条路上，至少还有风景可看。
他的脸上，属于王凯的惊恐和惶惑，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真实。这不是伪装，这是他此刻内心巨大压力的真实映射，只不过，被赵世安误解成了另一种含义。
“赵……赵总……”严景行的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指尖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碰向那个盒子。他的动作很慢，仿佛那盒子有千斤重，“我……我……我怕我做不好……林先生他……他很精明的……”
这句示弱，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一个被恩情和家人性命捆绑的“忠仆”，最该有的反应。既表达了忠心，又流露了对任务难度的畏惧。
赵世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要的不是一个胆大包天的枭雄，而是一条听话、好用，又带点怯懦的狗。狗太凶了，会反咬主人。
“你不用做别的。”赵世安的声音平缓而有力量，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定心丸，也像一颗钉子，“你只需要，把东西放好。剩下的，我会处理。记住，你女儿还在等你的好消息。”
最后那句话，是安抚，也是最后的警告。
严景行像是被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反抗的力气，他猛地一躬身，双手捧起那个盒子，头埋得很低，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感激与决绝：“我明白！赵总您放心！我一定办好！我这条命都是您和魏先生给的，我给您当牛做马！”
他将盒子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仿佛已经和他的掌心融为一体。
“去吧。”赵世安重新垂下眼帘，捻动着佛珠，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严景行如蒙大赦，躬着身子，一步步退出了包厢。直到那扇沉重的红木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赵世安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他才感觉到，自己那身笔挺的制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按照规矩，将包厢外的餐车收拾妥当，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仿佛刚才那个接受了秘密任务的人不是他。
走在兰亭序那条长长的、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上，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墙壁上价值连城的字画，空气中昂贵的香薰，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他能感觉到暗处的摄像头，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审视的目光。
他知道，从他接过那个盒子的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潜入者。他成了这场牌局里，一张被双方同时盯上的牌。
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赵世安早就识破了他的身份，那么今晚这场戏，又是何等恐怖的布局？赵家，究竟想从他这个“死而复生”的严景行身上，得到什么？
他不敢细想，因为“超算大脑”给出的每一种可能性，都通向地狱。
终于，他走出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夜晚的冷风吹在脸上，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脱下属于王凯的制服，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向那辆停在暗处的黑色轿车。
车门拉开，潘子正眉飞色舞地拿着手机，一脸邀功的表情。
“哥！你可算出来了！你看你看，我刚又想了个新词，‘甲辰龙抬头，紫微星暗淡’，是不是特有感觉？我跟你说，现在那个八卦论坛，我的几个号都快成镇坛法师了！那个叫‘天狼星’的AI，估计已经被我喂得看谁都像妖孽了！”
潘子的兴奋，像一团火焰，却在接触到严景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时，瞬间熄灭了。
“哥，你……你怎么了？”潘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出事了？被发现了？”
严景行没有说话，他坐进车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缓缓睁开眼，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那个精致的礼品盒，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潘子凑过去，好奇地打开。当他看清里面那枚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窃听器和定位仪时，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也褪得干干净净。
“卧槽！”潘子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都在发抖，“这……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他们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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