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金库？”潘子的大脑宕机了。
他反复看着那份合同的扫描件，把眼睛都快贴到了屏幕上，可除了那些他看不懂的金融术语和那个小小的银行标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份吃人不吐骨头的卖身契。可在严景行嘴里，怎么就变成了通往赵家金库的藏宝图了？
“哥，你别吓我。”潘子揉了揉眼睛，一脸的匪夷所思，“这玩意儿，不就是个坑吗？咱们把录音和合同一曝光，那姓李的和华天证券就完蛋了，赵家就算能断尾求生，也得惹一身骚。这不就结了吗？”
“太便宜他们了。”严景行没有看潘子，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记忆宫殿深处一个布满尘埃的卷宗上。
他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在电脑上敲击了几下，一个陈旧的、带着像素颗粒感的网页新闻被调了出来。
标题是：《世纪逼仓案：‘魔鬼玉米’期货的最后疯狂》。
“潘子，我给你讲个故事。”
严景行的声音很平淡，却让潘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十几年前，国际农产品市场，有一个叫‘安德森’的交易员，天才，也是个赌徒。他判断当年的玉米会因极端天气减产，所以大量做多玉米期货。结果，他赌错了。一个叫‘巨石资本’的对冲基金，联合了几个大粮商，通过发布虚假的天气报告和产量预期，硬生生把玉米价格砸穿了地板。安德森一夜破产，家破人亡，妻子自杀，他自己也差点死在街头。”
潘子听得心头一紧，这故事的开头，和严景行的遭遇何其相似。
“所有人都以为安德森完了。但三年后，他回来了。他用仅剩的一点钱，在同一个期货品种上，再次向巨石资本发起了挑战。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这是飞蛾扑火。”
严景行顿了顿，指着屏幕上那份“稳赢宝”合同：“就像现在，所有人都觉得，签下这份合同的人，是待宰的羔羊。”
潘子咽了口唾沫，追问道：“后来呢？那安德森赢了吗？”
“巨石资本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们像逗弄老鼠一样，陪着他玩。他们继续做空，安德-森继续做多，但这一次，安德森所有的多头合约，都选择了‘实物交割’。”
“实物交割？”潘子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期货到期，要么平仓，用钱结算盈亏；要么，就得拿出真东西来。做多玉米的，要收真玉米；做空玉米的，就得拿出真玉米去交货。”严景行解释道，“巨石资本是市场巨鳄，他们背后是最大的粮商，有无数的仓库，堆满了玉米，他们根本不怕交割。”
“那安德森不是死定了吗？”
“所有人都这么想。直到最后一个交易日，巨石资本准备用海量的仓单把安德森彻底压死时，才发现，出问题了。”严景行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与故事中人感同身受的弧度，“安德森在这三年里，没有去研究K线，而是跑遍了巨石资本旗下所有交割仓库所在的州。他发现了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规则漏洞——那些州的《仓储法》规定，仓单的签发，必须与实际入库的货物在‘时间上’完全对应。而巨石资本为了方便，常年使用预签发的仓单，他们的货总是在动，但仓单却一直是那些旧的。”
潘子的眼睛慢慢睁大，他好像抓住了什么。
“最后一个交易日，安德森向监管机构和法院，同时提交了巨石资本‘伪造仓单’的证据。一夜之间，巨石资本手里几乎所有的空头仓单，都变成了废纸！他们没有合法的玉米可以交割了！”
“我靠！”潘子失声叫了出来，“那不就完了？交不出货，就是违约！”
“对。巨额罚款，信誉破产，更致命的是，市场上所有持有玉米多头合约的人，都成了安德森的盟友。他们疯狂逼仓，要求巨石资本拿出真玉米。但巨石资本拿不出来，只能以任何价格，在市场上买入多头合约来平掉自己的空头头寸。你猜，玉米价格涨了多少？”
严景行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倍。巨石资本一天之内爆仓，创始人跳楼。安德森不仅拿回了所有失去的东西，还把仇人的骨灰都给扬了。这就是金融史上有名的‘终极赌局’。他赌的不是价格，是规则。”
故事讲完了，书房里一片死寂。
潘子呆呆地看着严景行，又看看屏幕上那份人畜无害的“稳赢宝”合同，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终于明白严景行说的“后门”是什么了。
那不是一个技术漏洞，而是一个规则陷阱。
“哥……”潘子的声音都在发颤，“你的意思是，赵家这个‘稳赢宝’，就是巨石资本的预签发仓单？而盛景银行的那个系统……就是他们的《仓储法》？”
“可以这么理解。”严景行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将合同上那条“资金划转与清算T+1规则”的条款放大。
“赵家为了让这个资金池运作得更隐秘、更高效，他们利用了盛景银行一套陈旧但极其稳定的内部清算系统。这套系统是我父亲当年为了应对极端行情设计的，有一个特点——当日交易，次日结算。也就是说，今天所有账户之间划转的资金，数字上是即时到账的，但真正的物理资金交割，要到第二天凌晨，由系统统一清算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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