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二十五分。
A股集合竞价的最后五分钟，一个被称为“魔鬼时间”的窗口。在这个时间段内，所有委托不可撤销，像一封封寄往命运的信，只等邮差敲响九点半的钟声。
国泰证券文华路营业部的VIP核心群里，死一般的寂静。但在另一个名为【文华路屠宰场幸存者】的群里，几十颗心脏在以相同的频率狂跳。
退休教授陈景明戴着老花镜，手指悬在交易软件的“确认”键上，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看着账户里那串绿得刺眼的数字，那是他一生的积蓄和尊严。现在，他要亲手将它以最惨烈的方式，砸向敌人。
家庭主妇刘玉芬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她没有丝毫犹豫，眼中只有复仇的火焰。
林建国将手机递给儿子林风，声音沙哑：“你来，我……我下不去手。”
林风接过手机，看着父亲一夜白头的鬓角和母亲红肿的双眼，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一个个账户，一个个家庭，在这一刻，通过一根无形的网线，凝聚成一股毁灭性的力量。
价格：跌停板。
数量：全部。
“确认”。
……
九点三十分整。
开市的钟声仿佛还未散尽，“金盛科技”的K线图上，就出现了一幕让所有盯盘者都匪夷所思的景象。
没有高开，没有低开，没有试探，没有挣扎。
开盘价，即是跌停价。
一根粗壮、丑陋、毫无美感的绿色巨柱，从昨天的收盘价，垂直地砸向了-10%的深渊。分时图上，没有哪怕一秒钟的曲线，只有一道断崖。
成交量在开盘的第一秒，瞬间放出了一根骇人听???的天量。数千万的卖单，像一座巨大的冰山，死死地压在跌停板上，封单厚得如同城墙。
流动性，在开盘的瞬间，被彻底抽干了。
【文华路屠宰场幸存者】群里，在长达十秒的死寂后，彻底引爆。
【张伟】：我操！成了！真的成了！哈哈哈哈！
【刘玉芬】：（一串痛哭的表情）
【陈景明】：天道好还，疏而不漏……疏而不漏啊！
他们亏了。在账面上，他们亏得比昨天更多。但没有一个人在乎。那一根绿色的巨柱，是他们用血和泪铸成的复仇图腾，是他们颁给王浩、颁给赵家的死亡判决书。那种玉石俱焚的快感，那种亲手将仇人拉下马的淋漓畅快，早已超越了金钱的得失。
酒店房间里，潘子激动地一拍大腿，差点把咖啡桌掀了：“我操！哥！你简直是神！这帮孙子，连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一棍子打死！”
严景行依旧平静地坐在窗前，仿佛那根惊心动魄的K线，只是窗外一棵普通的树。
“打死？”他端起咖啡，轻轻吹去热气，“这只是打断了屠夫拿刀的手。他还没感觉到疼。”
……
国泰证券，贵宾室。
王浩死死地盯着屏幕，那根绿色的柱子，像一根冰锥，刺穿了他的瞳孔，直抵他的心脏。
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他知道这堵由几千万卖单组成的城墙是谁砌起来的。那些他曾经嘲弄、戏耍、视若猪狗的“肥羊”，在此刻，化身为了向他索命的恶鬼。
“叮铃铃——”
桌上的内线电话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像催命的铃声。
他浑身一激灵，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赵公子”三个字，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的嗬嗬声。他不敢不接。
颤抖着按下免提键，一个年轻但阴冷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王浩，怎么回事？！”
“赵……赵公子……”王浩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不知道，可能是……是市场恐慌……”
“恐慌？你他妈跟我说恐慌？！”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开盘一秒钟，三千万的卖单直接砸死在跌停板上！你告诉我这是散户恐慌？你养的那群猪，有这个纪律性吗？！”
王浩的冷汗，像瀑布一样流了下来。
“我……我马上去查！”
“查？我告诉你，今天收盘前，要是打不开跌停，你自己想好去哪条河里沉着比较安静。”
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
王浩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他知道，赵家已经开始怀疑了。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消息。
来自那个黑色的，深渊般的头像——“渡”。
【感觉如何？】
王浩看着这三个字，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和恐惧冲上头顶，他颤抖着打字回复：【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是在逼死我！】
【渡】：【逼你？不，我是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王浩一愣。
【渡】：【赵家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不是吗？你觉得，他们查到真相需要多久？一个小时？还是半个小时？】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砸在王浩最脆弱的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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