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了！哥，我看到后台日志了，赵家那个超算中心，肯定有一片服务器的CPU温度直接干到了临界值！”
潘子兴奋得满脸通红，在公寓里手舞足蹈，那件皱巴巴的衬衫在他身上甩来甩去，像一面打了胜仗的旗帜。
“秦峰那孙子现在估计正对着一堆乱码怀疑人生呢！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亲手种下的‘毒草’，被我们拿来当柴火，把他自己的厨房给点了！这叫什么？这就叫天道好轮回！”
他唾沫横飞地描述着自己的想象，仿佛已经亲眼看到秦峰焦头烂额的模样。
然而，这场辉煌胜利的主导者，严景行，却并没有分享他的狂喜。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数据光墙前，目光没有停留在显示着“盘古计划”诱饵状态的屏幕上，而是锁定了一块独立的行情监控界面。
屏幕上，一只名为“蓝海精密”的股票，K线图走得像个精神病人。
开盘后毫无征兆地直线跳水，砸穿数个支撑位，仿佛天塌了下来。可就在即将触及跌停板的瞬间，又一笔巨额买单如神兵天降，硬生生将股价从深渊里拽了回来，画出一条长得夸张的下影线。随后，股价就在一个极小的区间内，展开了惨烈的多空肉搏，成交量像火山一样喷发，每一分钟的换手率都高得吓人。
这不像是交易。
这像是战争。
一种毫无理智、不计成本、纯粹为了宣泄情绪的战争。
潘子也注意到了严景行的沉默，他凑了过来，看了一眼那诡异的K线图，撇了撇嘴。
“这什么破股票，庄家喝多了吧？这么个玩法，图什么？左右手互倒，光手续费都亏死了。”
严景行没有回答。
他的大脑中，那座无形的“记忆宫殿”已经悄然启动。关于“蓝海精密”的所有公开信息、财报数据、高管持股、近期新闻……无数的资料碎片被瞬间调取、整合、分析。
蓝海精密，国内领先的光学镜头制造商。董事长兼CEO，李泽。其妻，苏晴，公司联合创始人，现任首席技术官，持有公司18%的股份，是第二大股东。
三天前，本地财经小报爆出一条花边新闻：李泽与苏晴夫妇婚姻破裂，正在协议离婚。
所有的碎片，瞬间拼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景。
“这不是庄家。”严景行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这是一对即将反目成仇的夫妻，在用几百亿的盘子，互相扇耳光。”
潘子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我靠……这么狠？拿上市公司的钱当离婚的摔炮使？这帮有钱人的脑回路，我他妈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不是不懂。”严景行看着那根刺眼的K线，“是K线背后的人，被情感控制了。李泽想砸盘，让苏晴手里的股权变成废纸，逼她在离婚协议上让步。而苏晴，则不惜一切代价护盘，她要保住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也要保住自己的尊严。”
这已经不是金融，这是人性。是爱、是恨、是背叛、是报复，是所有最原始的情感，被浓缩在这一根根涨跌的线条里，供全世界围观。
潘子听得咋舌，随即又兴奋起来：“哥，那这可是个机会啊！他们这么狗咬狗，公司内部肯定乱成一团。蓝海精密可是赵家‘天枢计划’里最重要的光学元件供应商，他们的生产要是出了问题，赵家的项目也得跟着抓瞎！我们是不是可以……”
“可以什么？”严景行忽然转过头，看着潘子，眼神深邃得可怕，“趁火打劫？还是坐山观虎斗？”
潘子被他看得心里一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呐呐道：“我……我就是觉得，这是个打击赵家的好机会……”
严景行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屏幕。
“潘子，你觉得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区别？那区别可大了！”潘子不假思索，“他们是为了离婚分家产，我们是为了复仇，为了正义！我们的目标比他们高尚多了！”
“高尚？”严景行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弧度，“复仇，也是一种情感。一种比爱和恨，更极端，也更具毁灭性的情感。”
他看着那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字，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个被复仇的火焰吞噬理智，将整个世界都当成赌桌，将所有人都当成筹码的自己。
李泽和苏晴，用金钱作为武器，试图摧毁对方。
而他，又何尝不是在用整个金融市场作为武器，试图摧毁赵家？
这条路走下去，终点是什么？
是看着赵家帝国轰然倒塌，然后站在废墟上，享受片刻的快感，随即陷入更巨大的空虚？还是在这场无休止的战斗中，耗尽自己所有的心力、情感，最后变成一个除了仇恨一无所有的、冰冷的怪物？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最清醒的棋手，冷静地布局，冷酷地落子。
可此刻，看着“蓝海精密”的K线图，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是在驾驭仇恨，还是正在被仇恨所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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